芝蘭被佟佳皇貴妃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她微微低了低頭，恭敬地向佟佳皇貴妃說道，“回稟娘娘！奴婢是新從內務府調來的，是完顏嬤嬤吩咐奴婢來照料您。”
    完顏嬤嬤就是佟佳皇貴妃的奶嬤嬤。
    聽到是自己奶嬤嬤派來照顧她的，又是新調來的。
    佟佳皇貴妃麵色一怔，好像明白了什麽。
    沉默了片刻，佟佳皇貴妃哂笑一聲，眼神變得更加幽暗起來，陰陽怪氣地感慨道，“本宮倒是礙著家族的路了。”
    芝蘭聽到佟佳皇貴妃的話，心裏一驚，立即‘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娘娘莫不是糊塗了，怎麽能這麽說？家族絕沒有要危害您的心，何況您吉人自有天相，定會好起來的。”
    又是吉人自有天相，佟佳皇貴妃臥床的這些日子來，聽過太多這句話了。
    幾乎每個人都這樣對她說，可佟佳皇貴妃自己知道，她估計是沒那個福分了。
    她的身體她清楚，和她那個女兒一樣，全靠各種珍貴藥材吊著命。
    沒錯，隨著時間的流逝，佟佳皇貴妃也漸漸認清現實，明白八格格的確是她所生的。
    畢竟狸貓換太子哪有那麽容易，不過都是佟佳皇貴妃自己的臆想罷了。
    但她心裏膈應地緊，又感覺別扭，所以一直都沒去見過八格格。
    佟佳皇貴妃有想過處置一開始告訴假消息，說腹中胎兒是個阿哥的劉太醫。
    但劉太醫醫術精湛，且在後宮頗有佳名。
    若無緣無故處置，也會惹來非議。
    而且她如果要處置劉太醫的理由，也站不住腳。
    難道她要和表哥坦白，她覺得人劉太醫診斷胎兒性別不準，就要殺了他嗎？
    表哥一向自封明君，又怎麽可能會為了這事殺太醫。
    何況她也不想讓表哥多想。
    她之前還在麵前表哥說過，孩子是男是女都好，下一刻就要殺了診斷錯胎兒的太醫嗎？
    佟佳皇貴妃不想讓表哥認為她是個蛇蠍心腸的人。
    如今，佟佳皇貴妃清楚的知道她中了算計，已經一步一步的深陷在泥潭之中，無力掙紮。
    哪怕她派完顏嬤嬤不惜一切代價去查，查出了一切事情都是德嬪做的。
    這個結果，佟佳皇貴妃是不相信的。
    她不相信德嬪能在後宮有如此大的勢力，如此深的心機，能將她這個堂堂一國皇貴妃耍得團團轉。
    佟佳皇貴妃不是第一次和德嬪打交道了，再怎麽樣也弄清楚了對方的招數和套路了。
    這件事若真是德嬪做出來的，佟佳皇貴妃早就一命嗚呼了。
    要說能在這後宮中，將這件事做得如此天衣無縫的，整個大清一隻手數得過來。
    佟佳皇貴妃不禁想到一種可能，讓她發自內心的恐懼不已。
    如果能對她動手，那姑母......
    佟佳皇貴妃不敢繼續深想下去，她不知道表哥知不知道這件事。
    想起英年早逝的姑母，佟佳皇貴妃就感覺手腳發涼。
    她感覺自己模模糊糊，誤打誤撞摸到了一個秘辛。
    這個秘辛或許才是表哥一直以來偏袒佟佳家族的原因。
    但佟佳皇貴妃知道她不能說，一旦說了就有可能萬劫不複。
    她默默地將此事深藏在心裏。
    佟佳皇貴妃沒辦法報複實際上的罪魁禍首，又擔心露出馬腳。
    隻能將她憋屈的怒火全都發泄給被樹立起來的‘罪魁禍首’德嬪身上。
    現在，她漠然地看著跪在地上的芝蘭，隻覺得自己很是可憐，為家族盡心盡力，但自己最後一點價值都要被家族榨幹。
    佟佳皇貴妃木然地將視線移向頭頂精致的床帳，“本宮的身體本宮有數！既然完顏嬤嬤信任你，那你便好生伺候。”
    她將視線移至芝蘭臉上，警告道，“最好不要讓本宮知道，你有別的心思！”
    芝蘭連忙應道：“奴婢明白，奴婢絕不敢多嘴。”
    佟佳皇貴妃懶得辨認芝蘭說的真話，還是假話，她隨意地揮了揮手，示意她退下。
    芝蘭既然是負責伺候佟佳皇貴妃的，自然不能隨意離開佟佳皇貴妃的床前。
    她張了張嘴，還想說些什麽。
    隻見佟佳皇貴妃看向她的眼神中透露著一絲狠厲。
    芝蘭心裏一驚，連忙福了福身，快步離去，絲毫不敢多停留。
    見芝蘭被自己給嚇走，佟佳皇貴妃又將視線移向頭頂的床帳。
    家族已經在為她身後事打算了，那她呢？
    若是以往她肯定會大鬧家族一番，可現在她沒這個心力了。
    佟佳皇貴妃想起自己膝下的兩個孩子。
    養子胤禛倒是不用擔心。
    他和德嬪雖然扯不清，但德嬪至少是胤禛的親額娘。
    就算她沒能拖著德嬪一起上路，德嬪也不見得會對他怎麽樣。
    何況胤禛明年就要去上書房了。
    八格格......
    想起這個她到目前為止，都沒見過一眼德女兒。
    佟佳皇貴妃就歎了口氣，她對這個女兒實在愧疚，是她這個當額娘帶累了她。
    同樣是早產，德嬪生的九格格就平安無事。
    她生下的八格格，從出生到現在一直湯藥都不離手。
    她這個做額娘的，也沒臉見八格格。
    似乎想起自己了剛生產完時的瘋狂，不願意認清現實的自己，佟佳皇貴妃不由得自嘲一笑。
    她時日無多，可能沒辦法看著八格格長大了。
    八格格也要尋個養母了。
    不僅在景仁宮的佟佳皇貴妃思考自己的後事，以及八格格的安排。
    還有在永和宮的德嬪。
    德嬪會想這個，主要是因為她不知道為何總是夢魘。
    她一睡下就開始做噩夢，每每都會被嚇醒，導致她的精力越發不濟。
    德嬪一開始是懷疑是不是有人在暗地裏動了手腳，特指佟佳皇貴妃。
    因為如芸還在忙著從上到下徹查永和宮，德嬪便也沒吩咐她去查。
    德嬪直接命她身邊的幾個宮女，翻找了一下她正在坐月子的房間，但什麽也沒發現。
    她不禁想是不是她多心了。
    德嬪心中還是隱隱覺得哪裏不對，但找不到問題的出處。
    她也隻能將疑惑壓在心裏。
    德嬪不禁懷疑是不是她日思夜想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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