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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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樹堡裏堅守的日子可以說得上無聊至極,他們唯一需要做的就是當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的日軍再一次發起衝擊的時候,他們能及時從自己的槍裏發出子彈,來保護他們自己的這條小命兒。
    不過除此之外的大部分時間他們都無所事事,窮極無聊到康丫要數他腳底板上的老繭當作稀少的娛樂,
    潮濕悶熱,少雨無風,蟲子和饑餓一樣緊緊地貼在他們的身上,就像他們此時正緊緊貼在南天門上一樣。
    阿譯是他們之中唯一在這種時候還能找出什麽東西幹的——寫日記。
    於是他們除了玩自己的手腳以外最大的娛樂,也就是趁著阿譯上廁所或者不知道去幹什麽的時候,偷看他的日記,雖然煩啦他們並不認為這種行為是偷,他們看得正大光明,並且心安理得。
    在阿譯又一次不知道去幹什麽的時候,
    朔玉聽著煩啦用他所理解上海腔調念著阿譯的日記,有的時候他懷疑阿譯寫那些東西就是故意給他們看的,故意讓他們有一個在這樣的時候還有一項可以打發的東西。
    如果真的是這樣,隻能說他真的是一個好人,感謝他在這麽一個每一個家夥都恨不得小鬼子都再衝上來一遍,把他們都殺光的時候,還有一個可樂的東西,能夠笑笑。
    急切,相當的急切,每個人的臉上的都是如此,就好像那上麵有他們最想看的東西一樣,張立憲和何書光已經徹底不繃著也湊了上去,他們是離得最近的那一撥。
    朔玉倒是沒有湊過去,他已經沒有什麽力氣爬過去了,
    他剛才剛處理完三個家夥的外傷,割掉了一個家夥半米多的腸子,也不知道對方能不能挺過接下來的階段。
    他把腦袋在康丫身上找了一個好地方等待著煩啦開始念,煩啦這家夥一邊念叨還一邊加上點自己的評語,是他們最喜歡部分,
    “某月某日,南天門第十一天,空投又來了,半仙兒期盼著這一回兒能有點藥品——嘿,半仙兒,瞧見沒有咱們這位督導大人也偷著叫你半仙兒呐!”
    朔玉有氣無力地看著坐在人群中間被簇擁的煩啦,衝他笑笑,他剛才的所有力氣都被用來把自己手清洗幹淨了,現在那上麵重新纏上了新的布條。
    煩啦自討沒趣隻好在旁邊人的催促下繼續念著,
    “可是他又失望了,我們努力搶回來的兩箱子東西裏隻有一小瓶洋酒稱得上是藥品,半仙兒說‘有總比沒有好’,我也是這樣想的,我們大部分空投都給小鬼子搶走了,美國人說,空投場太小,可是我們的命也就隻能換來這麽一小塊兒空地了,而且隻能維持幾分鍾。”
    張立憲此時就跟煩啦靠在一起,這幾天他們倆的關係倒是越發的不錯了,他補充道“不是大部分,是百分之九十六,我算過了一共五十箱空投物資,咱們就搶到兩箱。”
    煩啦看了他一眼,繼續念著,也許是不想和張立憲那張臉離得太近,於是他換了一個位置,
    “……我們搶到了一箱卡賓槍的子彈,可是我們隻有幾把好用的卡賓槍,另一箱裏是少量的餅幹,蠟燭和幾條皮帶以及那瓶洋酒——嘿,看見沒,不辣他羨慕你喏!”
    不辣此時正靠在他兄弟要麻身上,抓著身上的肋巴骨,也許是找到了一個跳蟲,被他看了一眼,不浪費的吃進了肚子裏,他身後的好兄弟要麻讓他再找找還有沒有了,他也要。
    喪門星現在倒是越來越像克勞伯,問著“那東西能吃嗎?”,應該說他們這幾十個還活著的家夥都越來越像克勞伯,那個餓死鬼投胎的家夥。
    朔玉聽到了他的話沒忍住伸出舌頭舔了舔自己幹癟的嘴唇,聽著腦袋底下響起的肚皮鼓,沒人知道他們現在到底還有多少吃的,除了他自己。
    “康丫,你能不能讓你的肚子小點聲兒,我都快聽不見煩啦說啥了?”朔玉抬起眼睛看著自己腦袋上麵的康丫,
    一隻手伸到了他麵前,被他又毫不留情地拍了回去,
    “沒有沒有,我啥都沒有,你還是把我給吃了吧。”
    他轉了一個方向,靠在牆上,這樣他就聽不見康丫的肚皮鼓的聲音了,
    煩啦還在繼續低頭念著,
    “……某月某日,南天門,第十三天,昨晚日軍又來偷襲了,我們死了三個,傷了兩個,進了半仙兒的手術室,活了一個,齊天兒是的,他就叫這個名字,河北邯鄲的),他被發現淩晨的時候想要開槍自殺,被半仙兒給攔住了,今天還是沒有藥,他太疼了,半仙兒說,以後誰要是想自殺,就先把他給殺了,再自殺,從那天起沒人再提這件事。”
    朔玉聽到這段,低頭看著自己纏滿布料的胳膊,那天他這裏被一個絕望的自殺者打穿了一個洞,打人倒是比他這挨打哭的還要狠,
    他沒忍住伸手綁得更緊一點兒,再緊一點兒。
    活著是一件好事兒,如使人之所欲莫甚於生,則凡可以得生者何不用也?一個人可以為了活著去做任何事情,這是人的本能,更是生命的本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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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齊天兒那個試圖自殺的那個早上,他敲著每個人的腦袋告訴他們,如果有誰再這樣,他就不當這個醫生了,讓他們自己自生自滅吧,省得他一天天地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兒。
    不遠處正靠在門口第一道防線上的對著外頭警惕的齊天兒,聽到這裏轉過頭來,不好意思的對著朔玉笑笑,
    朔玉隻是轉過頭不想看他,如果對方真的想感謝他,就不要讓他在手術室裏再看到他了。
    煩啦說,他哭了,他說沒有,石頭眼睛怎麽還會再流淚呢?
    “不是我說的啦半仙兒,是咱們阿譯長官寫的,他說你哭了。”
    “那就是他放屁!我沒哭,你們以後要是再腦子不好使想幹那種事,就離我遠點,別讓我看見!”
    煩啦倒是沒有接話,而是沉默著選擇結束這個話題,他可不想他們之中唯一的醫生甩手不幹了。
    他們在這裏,不為了任何人,就隻是為了他們自己都要努力活下去,就是這麽簡單。
    煩啦還在繼續念著,順便喊了一聲站在門口看著天上,望穿秋水一樣等著飛機空投來的麥師傅,因為阿譯的日記裏也提到了他,
    “……這一回的炮火指揮得非常卓越,往下的轟炸機也相當卓越——嘿,他除了卓越就不會說別的詞了嗎?……總之在我昨天晚上的禱告之後,今天是最幸運的一天,我將會繼續禱告——想不到想不到,沒想到那晚上他也出力了?”
    “他出啥力了他,他除了跟全民協助哆哆嗦嗦,他還幹啥了他?”說話的這個是正在把自己的屁股掉個個兒的迷龍,覷著眼睛不相信那天晚上阿譯那犢子也出力了?
    “他信啥啊他?管用嗎?黃大仙啊,還是黑山老妖啊?半仙兒你知道嗎?”
    “阿譯在心裏禱告的我上哪兒知道去?日記裏沒寫嗎?”朔玉看了一眼迷龍現在那豪放的東北大爺的坐態,表示他也不知道。
    他怎麽沒聽過阿譯還信啥呢?
    “快快念喏,煩啦,我們著急聽後邊呢!”不辣倒是想知道阿譯信了什麽東西,這麽靈,他今天也要禱告一下子喏。
    “催你大爺催,我看看啊!”煩啦用眼睛在微弱照進來的日光中仔細地辨認著阿譯的字跡,
    “無信仰者。”這是來自麥師傅的回應,對於阿譯這種臨時抱佛腳的行為,他表現出來十分的不屑,畢竟他最近虔誠地跟他的上帝溝通,就差上廁所的時候也要說點什麽了。
    煩啦扭頭看著後麵對著天快要變成了一個雕像了的麥師傅,張了張嘴,又轉過來繼續說,
    “……柯林斯罵我們不保養我們的槍,事實上我們一直都在保養,我跟他說,隻是用的太狠了,柯林斯哭了——喲,全民協助,我們阿譯長官說您哭了欸,要不你再哭一個?”
    被煩啦叫著的全民協助,已經沒什麽反應了,他不喜歡戰爭,可是他被迫的卷入這場戰爭和他們一起,就在昨天晚上,這個倒黴的家夥殺死了一個不知怎地摸到他們這裏來的敵人,從那之後他就一直在默默地哭泣,直到現在他手裏還在反反複複的擦著他那把殺了人的槍,
    對著煩啦轉過頭來的時候他的眼睛眯起來全都是淚水。
    不過幸好煩啦也沒指望他能有個什麽回應,繼續念著,
    “……後來分食物的時候,迷龍哭了……迷龍,你真哭了,還被咱們這位副團長給看見了?”
    “哭啦,哈哈,死東北佬你真哭啦?”這個是起哄的何書光,迷龍倒是有點不好意思立馬反駁道,
    “哭個屁哭,老子那是叫被喝尿的機槍熏得!”迷龍大聲的為自己辯駁著,
    朔玉倒是想起了那天他剛發完食物,他就被死啦死啦給叫走了,這次沒有他的三米之內,就他們倆,蛇屁股說他要給他們的團座大人開小灶去了,帶了一陣起哄聲,
    他倒是摸不準團長到底找他有什麽事,但還是跟了上去。
    在竹內的臥室裏,前麵的已經變成了麥師傅的發報室,和他們互相擁擠著睡覺的地方,角落裏還有煩啦那家夥堆成的豬窩。
    他跟著死啦死啦進到了最裏麵的小房間,他沒怎麽來過這裏,所以也就不知道這裏頭還有一個小房間,
    房間很小,堆滿了很多衣服書籍以及一些其他的竹內連山的雜物,最後剩下的地方也就是隻夠兩個人往裏麵站開腳的空間,死啦死啦進去之後隨便找了一個地方坐下去了,他有點懵,不知道自己要幹什麽,也沒什麽他能落腳的地方,就幹脆直接在原地蹲下了。
    他看著他的團長,順道還把身後那扇可有可無的門給關上了,不知道為什麽這個時候讓他想起很久很久之前看過的一個電影,那裏麵也有一個類似的橋段,
    西方的宗教裏認定人一生下來就是帶著原罪的,所以人從出生開始就要為了洗刷自己的罪過向神祈禱,直到死亡,在每一個修道院都會有這樣的一個的地方,
    兩件相鄰的隔間,隔間之間被擋上厚厚的簾子用於遮擋,讓坐在兩邊的人互相看不清對方,一般來說其中一方做的都是修女教父之類的神職人員,用來傾聽人們做的懺悔,最後說一些神已經原諒你的鬼話。
    因為簾子的那一頭教父並不知道向他贖罪的人是誰,所以他就隻好沉默地聽著,對方也因為此可以放鬆地說出自己心中秘密,然後讓自己的心裏好過一點兒。
    此時這間沒有燈光,完全黑暗的房間,讓他聯想到了一個詞——贖罪。
    “所以你要說什麽,我的團長。”
    在這樣昏暗蒙昧,以至於透不過一絲光線的房間裏,就連呼吸聲都變得如此明顯,他的眼睛隻能看見對方模糊的身影,其餘的就什麽都看不到了,他在心裏默默地數著對方的呼吸聲,等待著死啦死啦開口,
    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空間的狹窄,稀薄的空氣,以及兩個不說話人,怎麽看都有點詭異,於是他又問了一遍,
    “你想說什麽,我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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