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環那句“奇特得很呐”，讓雲驚鴻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以至於接著而來的“得加錢！”讓他愣了片刻。
    就在雲驚鴻準備開口說些什麽的時候，小環又接著開口說道“職業病，職業病，我們先解卦”她撓了撓頭，少女感十足地訕笑著。
    一時之間雲驚鴻三人，有些無語，有些茫然。
    片刻後
    雲驚鴻緊緊盯著小環那張稚氣未脫卻又仿佛蘊藏著無盡智慧的臉龐，屏息等待著下文。
    蘇流雲和忘塵道人也同樣神情專注，後者更是暗中運轉玄功，仔細感應著周圍的氣息，以防任何不測。
    小環卻沒有立刻揭曉答案，反而煞有介事地用小手捋了捋並不存在的胡須，模仿著那些老學究的模樣，搖了搖頭，歎道：“嘖嘖嘖，真是少見，少見得很呐！”
    “小環姑娘，還請明示。”忘塵道人沉聲說道，語氣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敬意。他已經基本可以斷定，眼前這個小姑娘，絕非凡俗，甚至可能與張小凡的某些存在有關。
    小環這才收起了故作老成的姿態，抬起亮晶晶的眼睛看著雲驚鴻，一字一句地說道：“小哥你的命格啊，就像一鍋大雜燴，什麽料都有，還都挺猛！”
    她伸出三根手指：“你看啊，你體內好像有三條大龍在打架，一條火爆得很，一條陰森得瘮人，還有一條呢，看著挺正經，其實也霸道得很。這三條龍啊，在你這口小鍋裏攪和，一會兒想把對方吞了，一會兒又不得不抱在一起取暖，簡直是……亂七八糟！”
    雲驚鴻聽得心頭劇震！這小姑娘的比喻雖然粗俗，卻精準無比地描繪了他體內玄火之力、寂滅之力和太極玄清道之力相互糾纏、相互製約又相互依存的詭異狀態！這絕不是單憑眼力就能看出來的！
    “而且啊，”小環繼續說道，小臉蛋皺了起來，仿佛在思考著什麽難題，“你身上背負的煞氣好重哦！就像……就像扛著一座冰山，還是一座隨時會噴發的火山！凶險！太凶險了！”
    她指的是寂滅劍！雲驚鴻瞬間明白過來。
    “不過呢，”小環話鋒一轉，眼睛又彎成了月牙兒，“奇怪的是，你這凶煞之中，又偏偏藏著一線生機。就好像……嗯……最毒的毒藥旁邊，往往長著解藥一樣！你要想活命，不能光想著把那凶煞丟掉，反而要……把它給‘吃’了？”
    她歪著腦袋，似乎自己也不是很確定，但這話落在雲驚鴻耳中，卻如同醍醐灌頂！
    張小凡前輩曾說過，三力同爐，或許能走出一條前無古人的道路。這小姑娘的話，似乎也在印證著這一點！破而後立，向死而生！不能逃避，唯有麵對，甚至……融合？！
    蘇流雲聽得心驚肉跳，忍不住抓緊了雲驚鴻的胳膊，擔憂地看著他。忘塵道人也是眉頭深鎖，這等凶險的修行之路，簡直聞所未聞！
    “那……那我該往何處去？”雲驚鴻壓下心中的驚濤駭浪，追問道。這才是他最關心的問題。
    小環低頭又看了看手中的銅錢，然後抬起頭，眼神變得有些複雜，甚至帶著一絲憐憫。
    “卦象顯示啊……”她頓了頓，聲音也低沉了一些，“你前路本有明燈指引，但如今……那燈，好像滅了。”
    “什麽？！”雲驚鴻如遭雷擊，臉色瞬間變得煞白！
    明燈已滅？！
    難道……難道那個噩夢是真的？！張小凡前輩他……真的出事了？！
    一股難以言喻的恐慌和悲傷瞬間攫住了他的心髒，讓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蘇流雲也是花容失色，急忙扶住搖搖欲墜的雲驚鴻：“驚鴻，你怎麽樣？！”
    忘塵道人眼中精光一閃，急忙問道：“小環姑娘，此話怎講？那‘明燈’是指……”
    小環搖了搖頭，小臉上露出一絲無奈：“天機模糊，我也看不真切。隻能看到一片黑暗，那盞曾經很亮的燈火，已經感應不到了……或許是暫時熄滅，或許是……徹底滅了。”
    她看著雲驚鴻失魂落魄的樣子，似乎也有些不忍，補充道：“不過呢，卦象也說了，滅了燈，不代表沒有路。隻是路變得更黑，更難走了。”
    她再次低頭看向銅錢，手指在上麵輕輕摩挲著，似乎在解讀更深層的信息。
    “卦象說……‘欲尋歸途，先覓殘焰’。”小環念叨著，然後抬起頭，看向雲驚鴻，“你要想找到回去的路，或者說找到未來的方向，就得先找到……一縷殘留下來的火焰。”
    殘焰？
    雲驚鴻強忍著心中的悲痛和混亂，努力思索著。殘焰……是指什麽？是張小凡前輩留下的什麽線索？還是……指他體內的誅仙劍意？
    “至於去哪裏找……”小環皺著小鼻子，似乎也很困惑，“卦象就更模糊了。隻說什麽‘西行有劫，東歸亦難，心之所向，或在雲端’。”
    西行有劫，東歸亦難？
    雲驚鴻回想他們在蠻荒的遭遇，西行之路確實充滿了劫難。而東歸，返回青雲門，似乎也不是一帆風順，幽冥道必然不會善罷甘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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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心之所向，或在雲端”又是什麽意思？
    雲端……是指青雲山嗎？心之所向……難道是讓他遵從自己的內心？
    雲驚鴻一時間隻覺得頭緒紛亂，心亂如麻。
    忘塵道人沉吟道：“雲端……或許是指青雲門。驚鴻，你身負的秘密太過重大，張前輩之事也非同小可，或許我們應該先返回青雲，將蠻荒所見以及張前輩可能遇險之事稟報掌教真人，再做定奪。”
    蘇流雲也點了點頭，擔憂地看著雲驚鴻：“是啊，驚鴻，青雲門畢竟是你的師門，有掌教真人和各位首座在，總能找到辦法的。”
    雲驚鴻沉默了。返回青雲，確實是目前看來最穩妥的選擇。可是，一想到張小凡前輩可能真的遭遇不測，而自己卻隻能返回師門尋求庇護，他就感到一陣深深的無力感和愧疚。而且，小環的卦象說“東歸亦難”，似乎也預示著回青雲的路不會太平。
    就在他猶豫不決之際，小環卻忽然湊了過來，壓低了聲音，用隻有他們三人能聽到的音量說道：“嘻嘻，小哥，我再免費送你一句哦！”
    她眨了眨眼睛，故作神秘地說：“你這命格啊，太硬，也太軟。剛則易折，柔則易靡。要學會借力打力，不要老想著什麽都自己一個人扛！有時候啊，看似最凶險的東西，說不定反而是你的救命稻草呢！”
    借力打力？看似最凶險的東西？
    雲驚鴻心中一動，下意識地握緊了背後的寂滅劍。難道……是指它？
    小環看到他的動作，笑得更開心了，露出一口小白牙：“孺子可教也！好啦好啦，今天的生意做完啦！該收錢啦！”
    她伸出小手，攤在雲驚鴻麵前。
    雲驚鴻一愣，又來？
    不過他，隨即反應過來，連忙在身上摸索。可他一路逃亡，身無長物，哪裏有什麽銀錢。
    蘇流雲見狀，急忙從自己的儲物袋裏取出一小袋碎銀，遞給小環：“小環姑娘，多謝你的指點，這些……”
    “哎呀，我不要這個！”小環卻擺了擺手，看都沒看那袋銀子，她的大眼睛依舊盯著雲驚鴻，笑嘻嘻地說，“看在你這麽有趣，命格又這麽奇特的份上，這次就算你……嗯……”
    她眼珠一轉，舔了舔嘴唇：“下次，下次你遇到什麽特別好吃的糕點啊、糖葫蘆啊什麽的，記得給我留一份就好啦！我最喜歡吃甜的了！”
    這……這算什麽報酬？
    雲驚鴻和蘇流雲都有些愕然。
    忘塵道人卻是若有所思地看著小環。
    “好，我記住了。”雲驚鴻鄭重地點了點頭。雖然這要求很奇怪，但他能感覺到，小環並非是在開玩笑。
    “嘻嘻，那就好！”小環滿意地點點頭，然後麻利地收起地上的布幡，扛在肩上，對著他們揮了揮手，“那我走啦！祝你們好運哦！”
    “小環姑娘！”忘塵道人忽然開口叫住了她，“敢問……令祖父和那位……狗爺前輩，如今在何處？”
    他還是忍不住問出了心中的疑問。數百年來，周一仙、小環、野狗道人這奇特的組合，早已成為了修真界的一個傳說。如今隻見小環一人，他心中難免好奇。
    聽到忘塵道人的問題，小環臉上的笑容似乎僵硬了一瞬，眼底深處掠過一絲難以察覺的黯然。但她很快就恢複了那副沒心沒肺的樣子，擺擺手道：“爺爺他們啊……去找更好玩的地方探險啦！嫌我礙手礙腳，就把我丟下啦！哼！不過沒關係，我一個人也能闖蕩江湖，說不定比他們還厲害呢！”
    她故作生氣地跺了跺腳，然後不等忘塵道人再問，便蹦蹦跳跳地轉身跑開了，一邊跑還一邊喊著：“去找好吃的咯！糖葫蘆！桂花糕！我來啦！”
    很快，那纖瘦的身影就消失在了街道的拐角處，仿佛從未出現過一般。
    隻留下雲驚鴻、蘇流雲和忘塵道人站在原地，麵麵相覷，心中充滿了驚疑和凝重。
    小環的突然出現和她那番驚世駭俗的卦語，給他們本就迷茫的前路，又增添了更多的變數。
    “師傅，我們……”雲驚鴻看向忘塵道人，等待他的決定。
    忘塵道人深吸一口氣，目光掃過街道拐角的方向，眼神複雜。片刻之後，他沉聲道：“小環姑娘的卦語，不可不信，也不可盡信。但‘明燈已滅’、‘先覓殘焰’之說，事關重大，我們必須盡快查明。依我看，‘雲端’或許確實是指青雲。我們先返回青雲門，將此間詳情稟報蕭掌教，再做計議。”
    他頓了頓，又補充道：“不過，小環姑娘也說了‘東歸亦難’，我們回去的路上，務必萬分小心，不可大意。”
    雲驚鴻和蘇流雲都點了點頭。雖然心中依舊充滿了擔憂和不安，但忘塵道人的決定，無疑是目前最理智的選擇。
    三人不再停留，簡單購置了一些補給後，便悄然離開了望安這座偏遠小城，踏上了返回青雲門的漫漫長路。
    他們不知道的是，就在他們離開後不久，那個消失在街角的小環，卻又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了城樓之上。她望著三人遠去的背影，臉上的笑容早已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與她年齡極不相符的憂慮和惆悵。
    “唉……真是個多災多難的小子……天魔命……似乎比大哥哥還要苦些”她輕輕歎了口氣，喃喃自語，“希望他能挺過去吧……爺爺，狗爺……小環有些想你們了呢”
    “大哥哥，你怎麽突然消失了呢……”
    她的聲音很輕，很快便消散在了風中。
    而遠方的天際，隱隱有暗流在湧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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