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小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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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曉偉記得那是他童年中最離奇、最難忘的一段經曆。那年暑假,他跟隨父母一同到鄉下姥姥家串門。姥姥家的院子很大,四周是連綿起伏的山丘和無垠的野地,空氣中彌漫著泥土的芬芳和稻穀的清香。小小的他滿懷好奇,正當他與鄰家小女孩小光在野地中玩起了捉迷藏遊戲時,天邊突然飄起了一層淡淡的霧氣。
    剛開始,大霧隻是一絲朦朧,像是為這場遊戲增添了一絲神秘感。林曉偉和小光追逐嬉戲,他們在野地裏互相躲藏,笑聲回蕩在空曠的田野上。然而,隨著時間的推移,濃霧漸濃,天色也逐漸陰暗下來。原本明快的遊戲突然變得詭異起來。林曉偉伸長脖子四處張望,卻再也看不到小光的身影。他的心開始怦怦直跳,眼前的霧氣仿佛化作了一層無盡的迷宮,吞噬了每一絲熟悉的輪廓。
    林曉偉本能地感到害怕,但作為一個男孩子,他不願輕易示弱。他咬緊牙關,告訴自己一定要找到小光,兩個人才能安全回家。於是,他調整步伐,盡可能按照他在腦海中構築的規整幾何路線前行。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仿佛地上的每一塊石子都隱藏著未知的危險。他不斷地呼喚著“小光,小光”,聲音在霧中回蕩,卻始終沒有回應。
    走著走著,林曉偉感覺周圍的環境愈發陌生。他幾乎失去了方向感,心中的恐懼逐漸膨脹。濃霧中,連熟悉的小路也變得模糊不清。就在他心灰意冷之際,他突然看見前方隱約有一抹微光,那微光似乎引領著他走出這迷茫的境地。他循著微光前行,沒多久,竟然來到了一座偏僻的山腳下。
    在山腳處,有一個古老而陰森的墓地,墓碑斑駁、青苔叢生。正當他打算停下腳步思考時,一陣鏽跡斑斑的鐵鍬聲在寂靜中響起。他順著聲音望去,發現一位獨眼老爺子正蹲在墓地邊,手中握著一把破舊的鐵鍬,正忙著掘墓。老爺子滿臉風霜,目光深邃,仿佛曆經世事而不言。
    林曉偉心中既懼又好奇,他決定走上前去,試著向這位陌生的老人尋求幫助。“您好……”他輕輕開口,聲音因顫抖而帶著稚嫩的膽怯,“請問……您看到一個叫小光的小女孩了嗎?”他的語氣充滿了期待和急切,仿佛那一絲希望能把失落的光明重新點燃。
    老爺子緩緩抬起頭,獨眼閃爍著似笑非笑的光芒,似乎早已預料到林曉偉的來意。“你說的是叫小光的小姑娘?”他聲音低沉而悠長,帶著一種歲月沉澱的溫情與神秘感。林曉偉連連點頭,眼中滿是期待。
    “哦,小朋友,”老爺子輕聲說道,“那個小姑娘早已回家了,可你卻在這迷霧中迷路了。別怕,我來給你指一條路,這條路一走,就能讓你安全回去。”老爺子的話語裏仿佛蘊含著無盡的智慧與宿命,讓人既安心又心生疑慮。
    “爺爺,您……您怎麽知道小光?您怎麽確定她已經回家了呢?”林曉偉鼓足勇氣,再次問道。他的聲音雖小,卻透出不肯服輸的決心和對朋友的牽掛。
    老爺子的嘴角微微上揚,仿佛在回味一個久遠的秘密。“等你回去,就自會明白。”話音未落,他便指了指遠處隱約可見的一條小路,“順著這條路走,你就能脫離這濃霧,回到家中。”林曉偉雖心中充滿疑惑,但眼下別無選擇,他隻能緊緊握住老爺子指引的方向。
    隨著老爺子指引的方向,林曉偉邁開步伐,小心翼翼地踏上那條小路。每走一步,心中的恐懼似乎就減輕一分,但同時,他對那神秘老爺子的疑問也越來越深。霧中的小路時而直行,時而曲折,仿佛一條通往未知世界的迷宮。林曉偉不斷呼喚著小光的名字,心中不斷祈禱著奇跡出現。就在他幾近絕望之際,天邊竟逐漸放晴,濃霧開始緩緩散去,前方的景物逐漸清晰起來。
    當他終於走出那片迷霧,他發現自己已置身於一條通向姥姥家的小徑上。熟悉的村莊輪廓出現在遠處,他的心也終於鬆了下來。然而,他並沒有急著回家,而是轉身朝小光家的方向走去,希望能探個究竟,看看小光是否真的已經平安歸來。
    就在他步履匆匆地趕往小光家的途中,他意外地遇見了正在買菜回來的姥姥。姥姥一見到他,臉色立即由喜轉驚。“曉偉,你說……小光?”姥姥的語氣驟然變得緊張,她臉上寫滿了驚恐和憂慮。還未等林曉偉多問,姥姥就一把摟住他,急匆匆地帶他回到了家中。無論曉偉如何追問,小光的下落,姥姥始終隻是一再保證:“小光已經回家了,不用擔心。”
    時光荏苒,歲月如梭。多年以後,林曉偉考上了高中,再次回到鄉下探望姥姥時,那段塵封的往事竟在腦海中蘇醒。他坐在姥姥那張滿是風霜的舊木椅上,忍不住再次提起那個曾經的名字:“姥姥,那時的小光……她到底怎麽樣了?”
    姥姥聽後先是一愣,眼中閃過一絲難以掩飾的憂慮。沉默良久,她終於歎了一口氣,低聲道:“你啊,當年撞鬼啦……”林曉偉猛然一驚,心中湧起一股寒意:“姥姥,您說什麽?撞鬼?怎麽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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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姥姥望著遠方,仿佛在回憶那段隱秘的往事,聲音也變得幽幽淒淒:“你知道嗎?小光其實是我童年時最要好的朋友。有一年,大霧彌漫的那天,她和其他孩子一起在野地裏玩耍,結果……就迷失在了濃霧中。第二天,霧散人們才發現,在老槐樹旁邊,有一位麵帶微笑的小姑娘,她靜靜地靠在樹幹上,仿佛隻是在做著最後的夢。她那平靜的臉龐,與世隔絕,仿佛從未感受到過恐懼和痛苦。”
    姥姥的語氣漸漸變得低沉:“她的家人悲痛欲絕,整日哭泣不止。就在那時,她的爺爺親自趕到老槐樹下,為她掘墓,將她安葬在山腳下的墳場。可令人不解的是,第二天,小光的爺爺也神秘地離世,就像是追隨著孫女一起遠去那未知的彼岸。”
    林曉偉聽得心中一陣寒意,仿佛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攥住,冷汗直冒。他又迫不及待地追問:“姥姥……那小光的爺爺,他長得是什麽樣子?我記得……小時候在墓地裏見過一個獨眼老爺子,不知道是不是……”話未說完,姥姥望著他,眼中閃過一絲難以言表的哀傷和恐懼。
    姥姥深吸一口氣,緩緩說道:“你記得得沒錯。那位獨眼老爺子,就是小光的爺爺。你當時在迷霧中遇見的那個人,正是他。他或許早已感知了那場不幸的命運,所以在那霧中指引你回家,仿佛是他用盡最後的力量,將你從那場迷途和未知的恐懼中拯救出來。”
    這番話讓林曉偉久久不能平靜。多年來,他一直記得那神秘的老人,那雙失去一隻眼睛卻似乎看穿人心的眼神。他曾無數次在夢中回到那迷霧籠罩的野地,試圖尋找小光的影子,也試圖理解那段似幻似真的往事。然而,時間終究不能抹去那份深深的謎團,隻有在今天,姥姥的敘述,才讓一切真相隱約浮出水麵。
    林曉偉在那天回家後,夜裏久久難眠。他反複回想著自己當年那段勇敢而孤獨的旅程,心中湧動著對小光的無限懷念與疑惑。他不知道,是命運的捉弄,還是那位獨眼老爺子的安排,讓他得以安全回到家中;亦或是,這一切都源自於一段無法言說的宿命。每當他想起那模糊的濃霧和那位神秘的老人,心中便湧起一陣莫名的悲涼與恐懼。
    多年以後,林曉偉成了一名高中生,心智漸趨成熟,卻依然無法釋懷那段被濃霧籠罩的記憶。每當他走在鄉間的小路上,總會不由自主地回想起那天的情景:濃霧彌漫、孤獨的呼喊、以及那位獨眼老爺子的神秘微笑。那一切仿佛在告訴他,有些秘密是永遠無法揭開的,就如同夜色中若隱若現的鬼影,總在你不經意間出現,然後又悄然消失。
    或許,這正是生活中的某種隱喻:有些人,有些事,即使已逝去多年,依然會在你的記憶中留下不可磨滅的印痕;而那些曾經以為可以依靠的光明,也許隻是一場迷霧中的幻影,讓人既心生向往,又充滿惶恐。
    如今,坐在回憶的盡頭,林曉偉依然會問自己:那位獨眼老爺子究竟是救了我,還是在警告我?小光那溫柔的微笑,是幸福的安祥,還是悲傷的宿命?這些問題如同山間縹緲的霧氣,始終籠罩在他心頭,讓他在歲月的長河中,久久不能釋懷。
    也許,正如姥姥所說,命運早已在那濃霧中布下了局,而我們能做的,隻有靜靜地接受和回味那段曾經的奇遇。林曉偉深知,那場大霧、那段旅程,已深深地印在了他的生命裏,成為他心靈的一部分,讓他在每個寂靜的夜晚,都能聽見那來自遠方的低語,訴說著一個早已被時間掩埋,卻依然閃爍著神秘光芒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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