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昊銘，你瘋了！”
    張遠的尖叫劃破了木屋裏凝固的空氣，他那張慣於偽裝的臉上第一次出現了純粹的、不加掩飾的驚駭。他指著蘇昊銘手中那兩份截然不同的信件，整個人都在發抖，“那是九轉還魂丹！能讓元嬰老怪都打得頭破血流的聖藥殘方！你……你竟然把它送給錢長老那個瘋子？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柳若曦也無法理解，她剛剛才從記憶的洪流中找回這份師門至寶，轉眼間就要被當成垃圾一樣丟出去。她忍不住開口：“蘇師兄，這太冒險了。九轉還魂丹的價值……無法估量，我們用它去換取孫思邈前輩的庇護，才是最穩妥的選擇。”
    “穩妥？”蘇昊銘嗤笑一聲，他將那兩份信紙並排放在身前破舊的木桌上，動作不帶一絲煙火氣，“你們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我們現在是什麽身份？三個被元嬰大能追殺的喪家之犬，外加一個隨時可能反水的牆頭草。”
    他的話讓張遠脖子一縮，但蘇昊銘根本沒看他。
    “在這種情況下，我們捧著九轉還魂丹的丹方去找孫思邈，告訴他‘前輩，這是絕世寶物，你救我們，我們就給你’。你們猜他會怎麽想？”蘇昊銘的問話不帶任何情緒，卻讓柳若曦和張遠同時打了個寒顫。
    “他會認為……我們在用恩情和寶物要挾他。”柳若曦艱澀地吐出答案。
    “不，他隻會覺得我們不配擁有這件寶物。”蘇昊明糾正道，“一個三歲孩童抱著金磚招搖過市，路人第一個念頭不是保護他，而是搶走金磚，順便把孩子埋了。孫思邈是丹道巨擘，不是慈善堂的老好人。我們把這東西送過去，就是把自己的脖子伸到他的刀下，賭他會不會心軟。”
    張遠聽得冷汗直流，他不得不承認，蘇昊銘說的是事實。換作是他，他也會選擇殺人奪寶。
    “可……可你把它送給錢長老，那不是更危險？那家夥就是一條為了利益什麽都幹得出來的瘋狗！”張遠還是無法接受。
    “瘋狗才好。”蘇昊銘終於抬起頭，直視著張遠，“喂飽了的看門犬會對著主人搖尾巴，隻有餓瘋了的野狗，才會不計代價地去撕咬它看到的任何一塊肉。王坤這塊肉太肥了，一般的狗不敢下口。但如果我扔過去的，是足以讓他一步登天的誘餌呢？”
    蘇昊銘的邏輯簡單而粗暴，卻透著一股讓人不寒而栗的瘋狂。
    “錢長老收到這份大禮，他會怎麽做？他會相信嗎？不會。他會第一時間懷疑這是陷阱。但他會放棄嗎？更不會！”蘇昊銘伸出一根手指，在寫著“九轉還魂丹”的信紙上點了點，“他會發瘋一樣去驗證這份丹方的真偽，而在驗證真偽之前，他會做什麽？”
    不等張遠回答，蘇昊銘自己給出了答案：“他會不惜一切代價，保護好我們這唯一的情報來源。因為隻有我們，才能告訴他丹方的全部秘密，才能證明這一切不是王坤設下的局。到那時候，我們就不再是獵物，而是他必須供起來的‘丹方之靈’。他會成為我們最忠實的保鏢，直到他咬死王坤，或者被王坤反殺為止。”
    一番話說完，木屋裏死一般的寂靜。
    柳若曦的臉上寫滿了震撼，她從未想過，一份丹方還能有如此曲折的用法。而張遠，他看著蘇昊銘，感覺自己像在看一個怪物。這家夥的心思，簡直比禁地深處的妖獸還要可怕。
    【警告：宿主正在進行極度不理智的價值交換。該行為已觸發‘自毀傾向’高風險預警。】軟飯係統那獨有的、帶著一絲玩世不恭的提示音在蘇昊銘腦中響起，【我說，小子，你是不是腦子被驢踢了？聽我的，咱別送了，把這玩意兒找個地方埋了，一百年後挖出來，咱倆直接開宗立派當祖師爺，不比在這跟這幫凡人玩心眼子強？】
    蘇昊銘完全無視了係統的聒噪。他俯身從地上撿起一片幹枯的落葉，這片葉子平平無奇，邊緣已經卷曲泛黃。
    “你要幹什麽？”張遠警惕地問。
    蘇昊銘沒有回答，隻是將葉子托在掌心。他閉上眼，心神沉入係統界麵。
    【軟飯係統，能量轉化模塊，啟動數據烙印功能。】
    【……你來真的啊？】係統嘟囔了一句，但還是忠實地執行了命令，【數據烙印功能啟動，能量消耗巨大，將抽取天鏡碎片內儲存的92%靈氣，是否確認？】
    【確認。】
    蘇昊銘的掌心瞬間亮起一道微弱卻凝實的金光。那片枯葉在他手心劇烈地顫動起來，葉片上的脈絡一根根亮起，仿佛被注入了滾燙的金液。無數細微如塵埃的符文在光芒中流轉，最終全部沒入葉片之中。
    光芒散去，枯葉還是那片枯葉，隻是顏色似乎更深了一些。
    蘇昊銘睜開眼，將這片葉子遞向張遠。
    “這是……”張遠不敢伸手去接。他能感覺到，這片看似普通的葉子裏，蘊含著一股讓他神魂都感到戰栗的信息洪流。
    “給錢長老的‘鑰匙’。”蘇昊銘淡淡地說道，“信紙上的內容，隻是引子。這片葉子，才是真正的丹方。我用特殊手法將信息烙印了進去，隻有築基期以上的修士用神識全力探查，才能讀取其中萬一。而且……”
    蘇昊銘頓了頓，一抹詭譎的笑意浮現在他蒼白的臉上，“我在上麵附加了一絲非常微弱的鏡像能量。這股能量錢長老自己發現不了，但他身上的某件法寶，一定會對這股能量產生反應。它就像一個信標，一個鉤子，隻要這片葉子出現在他附近，他就會立刻感知到。他會知道，送上門的不是陷阱，而是天大的機緣。”
    張遠徹底說不出話了。
    他明白了，蘇昊銘從一開始就沒打算用信件這種粗糙的方式傳遞信息。他做的每一步，都是一個連環套。用信件引誘，用丹方逼瘋，再用一個無法拒絕的信標，徹底鎖死錢長老這條“瘋狗”。
    “至於孫思邈前輩那邊……”蘇昊銘將那份附著著“三轉續命丹”殘方的信件，連同那枚古玉拓片，交給了柳若曦，“就按我說的，送過去。一份恰到好處的誘餌，一份需要他親自來驗證的故人恩情。我們不求他赴湯蹈火，隻需要他動一動念頭，來這禁地看一眼。隻要他來了，王坤的棋盤，就徹底亂了。”
    蘇昊銘站起身，走向門口，望著外麵幽暗的密林。
    “兩條線，一條逼瘋敵人，一條引來變數。我們能不能活，就看這兩顆石子，能把這潭死水攪得多渾了。”
    他回頭看向拿著信件，依舊處在震驚中的柳若曦和張遠。
    “去吧，是時候……放出我們的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