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名為李默的年輕弟子，顯然沒見過這種陣仗。
    他以為自己死定了，趴在地上，一邊磕頭一邊嚎啕大哭，將所有事情都抖了出來。
    “我叫李默，是外門弟子……前天，王坤長老的親傳弟子找到了我，說給我一個天大的機緣，隻要我辦成一件事，就給我一枚築基丹，還讓我拜入王長老門下！”
    築基丹！
    這三個字讓柳若曦心頭一震。
    對於一個煉氣期的外門弟子來說，這確實是無法拒絕的誘惑。
    “他給了我這個……”李默哆哆嗦嗦地從懷裏掏出一個用油布包裹得嚴嚴實實的東西。
    蘇昊銘沒有去接，隻是示意他打開。
    李默顫抖著解開油布，裏麵露出的，是一截如同小指長短，漆黑如墨的線香。
    那線香上沒有任何靈力波動，看起來就像凡俗間的劣質熏香。
    “這是‘引路香’。”李默哭著解釋，“他們說，這香被一種特殊的秘法處理過，隻要點燃，它的氣息就會附著在方圓百丈內，某個神魂最強大的人身上。這種氣息凡人聞不到，修士也感知不到，但王長老手中的‘牽機盤’，卻能在百裏之內，精準地感應到它的位置。”
    好歹毒的手段！
    柳若曦倒吸一口涼氣。
    神魂最強大的人？在當時的情況下，除了身懷天鏡碎片，神魂遠超同階的蘇昊銘，還能有誰？
    這根本就是為蘇昊銘量身定做的追蹤器！
    “我的任務，就是在禁地外圍‘偶遇’你們。”李默的聲音裏充滿了悔恨和恐懼，“然後想辦法跟著你們，找機會點燃這截引路香。隻要香氣附著在你們……附著在蘇師兄身上，我的任務就算完成了。”
    “你做得很好。”蘇昊銘的聲音很平淡，聽不出喜怒，“我們在李修的木屋時，你就點燃了它，對嗎？”
    李默的身體猛地一僵，難以置信地抬起頭。
    他沒想到對方連這個都知道。
    他當時隻是假借肚子疼，躲在樹後偷偷點燃了引路香，自以為神不知鬼不覺。
    “我……我不是故意的……”李默的心理防線徹底崩塌，語無倫次地辯解著，“我隻是個外門弟子，我不敢違抗長老的命令……他說事成之後，我就能築基，能成為人上人……我一時鬼迷了心竅……”
    他一邊說，一邊用力地扇著自己的耳光，很快臉就腫了起來。
    “後來呢？”蘇昊銘不為所動，繼續問道，“你為什麽會在這裏？還摔斷了腿？”
    提到這個，李默的臉上露出了更深的恐懼。
    “你們從木屋離開後，我本來想跟上去的。可、可禁地裏的瘴氣太厲害了，我剛追出沒多遠，就迷了路，還被一頭一階頂峰的鐵皮野豬給盯上了……”
    他回憶起當時的場景，身體抖得更厲害了。
    “我打不過它，隻能拚命跑，慌不擇路就跑到了這裏。為了躲避追殺，我從這個石壁上麵往下跳，結果……結果就摔斷了腿。那頭野豬還在外麵徘徊了很久才離開，我嚇得根本不敢出去，隻能躲在這裏等死……”
    原來如此。
    蘇昊銘心底了然。
    這是一個被貪婪衝昏了頭腦，卻又能力不足、運氣極差的倒黴蛋。
    他被當成了用完就丟的棋子，王坤那邊恐怕根本沒想過要兌現承諾，甚至都沒想過他能不能活著走出禁地。
    柳若曦看著李默淒慘的模樣，心底的怒氣消散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絲憐憫。
    說到底，他也隻是個被上位者玩弄於股掌之上的犧牲品。
    她看向蘇昊銘，想要求情，卻發現蘇昊銘正饒有興致地打量著李默，那副神情，不像是在看一個敵人，反倒像是在審視一件還算趁手的工具。
    “你懷裏，是不是還有一個求救用的信號筒？”蘇昊銘忽然又問。
    李默渾身一顫，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下意識地捂住了胸口。
    那裏，確實藏著一個王坤弟子給他的信號筒，說是如果他遇到生命危險，或者確認了蘇昊銘的藏身之處，就可以捏碎它。
    看到他這個反應，蘇昊銘笑了。
    他終於明白，王坤的全盤計劃是什麽了。
    引路香是第一重保險，用來實時追蹤。
    而李默這個活人，以及他身上的求救信號，就是第二重保險。
    一旦蘇昊銘發現了引路香的問題，或者用什麽方法屏蔽了氣息，那麽王坤就會逼迫李默，用求救信號的方式，主動暴露蘇昊銘的位置，將他們引入陷阱。
    這是一個雙重鎖定。
    可惜，王坤千算萬算，沒算到李默自己先掉了鏈子，把自己搞成了這副半死不活的模樣。
    也沒算到，蘇昊銘的手段，遠比他想象的要詭異和高明。
    現在，這個原本用來對付蘇昊銘的棋子，完完整整地落到了蘇昊銘自己的手裏。
    洞穴裏的氣氛變得有些微妙。
    李默哭也哭過了，求也求過了，現在隻剩下絕望的等待。
    他知道，自己暴露了這麽大的秘密，對方絕無可能留下活口。
    元子淵已經將手按在了劍柄上，隻等蘇昊銘一聲令下，他就會讓這個可憐又可恨的家夥徹底閉嘴。
    柳若曦也別過了頭，不忍再看。
    然而，蘇昊銘接下來的話，卻讓所有人都愣住了。
    “我給你一個選擇。”
    蘇昊銘蹲下身，與趴在地上的李默平視，聲音裏帶著一種蠱惑人心的魔力。
    “要麽，我現在就殺了你，幹脆利落，沒什麽痛苦。”
    李默的瞳孔驟然收縮，死亡的陰影將他徹底籠罩。
    “要麽……”蘇昊銘話鋒一轉，“你配合我，演一場戲。”
    “演……演戲？”
    李默的腦子一片空白，他完全跟不上蘇昊銘的思路。
    前一秒還是你死我活的敵人，下一秒就要合作演戲？
    這轉變也太快了。
    “對，演戲。”蘇昊銘的語氣沒有絲毫波瀾，仿佛在說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情，“一場給王坤看的大戲。”
    他伸出一根手指，輕輕點在李默那條斷腿上。
    “啊！”
    李默發出一聲慘叫，劇烈的疼痛讓他瞬間清醒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