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我！”
    詭教師的身形開始扭曲，張著二十公分的大嘴，露出沾滿黑血的尖牙。
    它的五官開始滲出腥紅的血珠，血紅浸染了它的眼白。
    這恰恰不是它異變的前兆，而是它動搖的證明。
    “楊老師，這不是你的初衷，不要再繼續了。”
    洛萱的喉嚨有些哽咽，鹿梓萌麵對這突如其來的一幕，疑惑自己是不是錯過了什麽。
    洛萱麵對如此恐怖的厲詭居然沒有半步退讓，甚至走到了鹿梓萌旁邊，直麵眼前的詭教師。
    “我才是受害者，我才是受害者！”
    低吼聲不斷，此刻的楊萬裏已經沒有半點人類的樣子，全然化身成了恐怖的厲詭，身上瞬間爆發出大量的黑氣。
    但在鹿梓萌的控製下，詭教師沒能動彈分毫，並且它身上的大量戾氣正在快速向鹿梓萌的手掌匯聚。
    楊萬裏露出恐怖的姿態並不是壞事，反而還是好的開端。
    鹿梓萌麵對近距離厲詭的咆哮，再加上自己脖子正被鬼手架著，已經完全不敢動彈，甚至連話也不敢說，她隻能瞥過眼去看身邊的洛萱。
    “楊老師，我知道不是你的錯，我知道你是清白的。”
    此刻，鹿梓萌發現洛萱不但保持冷靜，甚至還對眼前的厲詭用如此溫柔的語氣。
    “你怎麽知道？”
    “我這位學姐是政府的人，她那裏有檔案，在你死後，警察徹查了那起校園欺淩事件，最後發現是王昆做的和你無關。”
    “王昆！還有黃冰冰，她才是最該死的那個！原來，我最後恢複名譽了嗎...”
    詭教師的身影開始搖晃，身上的戾氣流動得更快了。
    毫無征兆地，鹿梓萌的手掌爆發出一道紅光，將詭教師完全包裹，接著詭教師消失在了紅光中，隨著，紅光便返回了鹿梓萌的胸口，進入了身體。
    隨著詭教師的消失，整個詭域立刻開始崩塌，牆壁，空氣就像是慢慢裂開，接著裂縫中的光亮照進了現實。
    眾人回到現實後就像是大夢初醒一般，全都愣在了原地，而背後都已經被冷汗所浸濕了。
    “你們幾個在這幹什麽？”
    看上去已經恢複正常的老師對著鹿梓萌她們三個問道。
    “嗷...那個老師你忘了嗎，我是來幫這位鹿梓萌學妹問問她的貧困生補貼什麽時候發放。”
    蘇清雅反應很快，立刻就現編了個理由。
    “嗯...這個要等通知，不過貧困生補貼在這個星期內應該都會發放的，不用擔心。”
    辦公室裏的其他老師也和平時一樣，完全看不出有什麽區別，看來詭域解除後他們都回到了最初的狀態。
    “那老師沒什麽事我們就先走啦。”
    蘇清雅發現還跪在一旁僵著的鹿梓萌，連忙將她拉起，然後扶著走出了辦公室。
    看著她們的背影，老師倒有些疑惑，這同學是身體不舒服嗎？
    剛走出辦公室，鹿梓萌原本就有些悶悶的胸口瞬間傳來劇痛，讓她忍不住直接捂著胸口跪在了地上。
    如無數根鋼針輪流著紮一般，鹿梓萌感覺心髒就快要炸開了。
    這就是吞噬兩隻詭異的後果？
    此刻鹿梓萌的腦海中隻浮現出了這一種可能。
    “鹿梓萌！你怎麽了？”
    蘇清雅看著身邊的少女痛苦地跪倒在地上，身體軟軟地靠在牆麵，居然感覺有些心疼。
    “小萌！”
    洛萱也立刻蹲下檢查起鹿梓萌的狀況。
    “難道她這個能力為吸收詭異的靈媒在吸收第二個詭異時也有這麽高的風險嗎？”
    蘇清雅頓時感到後悔萬分，早知道就該由她出手直接解決詭教師的。
    “先帶她去醫務室！”
    蘇清雅立刻背起鹿梓萌，往醫務室趕去。
    正當蘇清雅把鹿梓萌放到醫務室的床上時，眼前的少女居然直接暈了過去。
    在旁邊靜候了半個小時後，蘇清雅讓洛萱先回去上課了。
    而蘇清雅大三幾乎沒什麽課，索性就陪著鹿梓萌，等她醒來。
    蘇清雅知道，對抗身體裏的詭異隻能靠她自己。
    在這半個小時內，蘇清雅問了洛萱是怎麽知道楊萬裏的事情的，洛萱則是說自己是在檔案室找到的，而且還沒來得及分享，就剛好被人找上門了。
    蘇清雅也是默認了她的說法，畢竟眼下還是鹿梓萌的安危更重要。
    似乎是在夢中，鹿梓萌看見了楊萬裏被害的全過程。
    楊萬裏本來是個剛當上大學老師的年輕教師，也是當了第一次班主任。
    在他任職期間，他發現自己班上的一個貧困生黃冰冰被班上的另一個富二代同學王昆給霸淩了。
    楊萬裏當著全班人的麵狠狠批評了王昆。
    王昆非常不服氣，不但沒有悔改，甚至對黃冰冰同學變本加厲。
    有一次在楊萬裏來上課前，王昆一拳把黃冰冰打出了鼻血，剛好被楊萬裏碰見。
    然後，楊萬裏便帶著他們兩人去到教務處，準備給不知悔改的王昆吃處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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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哪知道教務處早就被王昆家裏的關係買通，王昆直接反咬一口是楊萬裏打傷的黃冰冰，而教室的監控也剛好在那段時間被人為破壞，沒有證據證明是誰幹的。
    而這種情況下，唯一當事人黃冰冰的話就成了鐵證人。
    而這也是王昆安排好的，他早就私下裏答應黃冰冰，隻要她指認楊萬裏，他就再也不找黃冰冰麻煩，還給她一筆幾千塊的封口費，而且當場就先給了她一千。
    黃冰冰知道，自己這次要是沒站在王昆這邊，以後肯定還是要被欺負的，王昆有背景，再怎麽樣也不可能被退學。
    就算黃冰冰反悔了，王昆還有別的辦法，他既不缺錢也不缺關係。
    不出意外的，黃冰冰還是為了自己的利益選擇說謊，楊萬裏不但被校方開除，甚至在全校都留下了霸淩學生的汙名。
    因為楊萬裏背上了欺淩女學生的罪名，隨後就又遭到女朋友的拋棄，以及家裏人的冷嘲熱諷，最後選擇了自殺。
    他選擇的自殺地點就是在教學樓前，他在晚上溜進學校，站在天台感受了一下空氣中的濁氣，然後毫不猶豫地從教學樓的頂樓一躍而下，在沒有任何觀眾的見證下孤獨死去。
    楊萬裏原以為自己死後會引起警方的關注，從而調查。
    但是楊萬裏的死卻被學校和家長給壓了下去，不止如此，警方給出的結果居然是楊萬裏得了精神病，霸淩同學，然後跳樓自殺。
    楊萬裏死後還給其他學生留下了非常不好的印象，可以說是死後都不得安寧。
    然後，楊萬裏化成了厲詭，來找學校複仇了。
    但，這隻是表麵上的故事內容。
    隨後，楊萬裏的記憶世界變成了一片黑暗，鹿梓萌發現自己不知什麽時候已經身處這片無邊無際的黑暗中了。
    “我...沒錯，他們都該死！”
    詭教師的身影出現在了鹿梓萌麵前，就那樣直勾勾地盯著她，仿佛那些話都是對她說的。
    可是這都過去10年了，為什麽楊萬裏到現在才回來複仇？
    鹿梓萌實在想不通這一點，當年的怨氣絕對比現在要深。
    “嗷...”
    就在這時，鹿梓萌的身後傳來輕聲的低吼。
    是怯詭，那個小女孩。
    無論第幾次看見這小女孩的身體，鹿梓萌就覺得觸目驚心。
    麵目全非，渾身是血淋淋的傷，下肢隻剩下了大腿，血肉和骨頭都裸露在外。
    小女孩實在是長得太滲人了。
    突然，小女孩撐著地麵的雙手開始快速動起來，飛快地向鹿梓萌移動。
    與此同時，詭教師也在往鹿梓萌這邊走來，一臉陰沉。
    兩者都透露出濃重的戾氣。
    就在兩者快碰到鹿梓萌時，它們都從鹿梓萌的身旁路過，直接扭打在一起。
    按理來說，一個成年男性對付一個殘疾小女孩肯定沒有懸念，但實際上卻是，怯詭明顯力壓詭教師幾頭。
    鹿梓萌清楚地看見，詭教師身上的黑氣正在被怯詭慢慢吸收。
    詭教師也不甘示弱，使用了詭域的能力，這才勉強挽回一點局勢。
    兩詭每一次的碰撞，都讓鹿梓萌感受到鑽心的疼痛。
    “好...好疼...”
    “華醫生，鹿梓萌她怎麽樣了？”
    蘇清雅看著床上疼得發抖的小蘿莉，止不住得心疼，內心煎熬無比。
    她按照華醫生的意思用剪刀將她胸口的衣物剪開，好讓她透氣。
    整整一個小時，她都在幫鹿梓萌擦拭額頭和胸口的汗。
    “這個症狀有點像心梗，胸悶，心口痛，但是又沒有心梗病發那麽嚴重，況且她這個年紀照理來說是不可能得這種毛病的，除非她有先天性心髒病。”
    華醫生隻是她們學校保健室的小醫生，大醫生可能沒辦法，她自然是查不出病因。
    蘇清雅當然知道，鹿梓萌這樣多半是因為吸收了第二隻詭異。
    照理來說，吸收第二隻詭異會在一定程度上緩解身體厲鬼複蘇的情況，如果和第一隻詭異的實力相當，那就能很大程度上阻止詭異複蘇。
    這就是總部發現的延緩詭異複蘇的辦法之一，通過吸收更多的詭異來壓製身體裏的詭異複蘇。
    但鹿梓萌這種情況，她還真從來沒見過，蘇清雅覺得很有可能是這兩隻厲詭是有什麽淵源。
    躺在床上的鹿梓萌秀眉一緊。
    突然，一個更加清晰的記憶出現在了鹿梓萌的腦海，是楊萬裏跳樓的那一天夜裏。
    這是楊萬裏真正生前的記憶，而不是變成詭異後殘留的記憶，畢竟厲詭的記憶裏隻有恨。
    “為什麽，為什麽。”
    楊萬裏站在天台邊嘀咕道，鹿梓萌慢慢走過去，還以為他是要抱怨世道不公。
    這個社會本就有很多不公，普通人在有錢有勢的人麵前本就不堪一擊。
    “為什麽黃同學不聽我的...”
    楊萬裏的語氣有些奇怪，不像是怪責黃冰冰。
    鹿梓萌湊上前去看他的側臉，發現一道淚水從他臉頰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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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不起...是老師無能，是老師沒能力保護你...”
    原來楊萬裏早就發現，黃冰冰被王昆他們經常霸淩，甚至還在校外的一個小巷子碰到了他們，但是楊萬裏沒敢站出來。
    直到在教室那一次，他徹底忍不住了...
    最後，黃冰冰不但沒能擺脫王昆的控製，甚至以後還會更加無法逃脫。
    這一次，就連想要幫助她的老師都被開除了，黃冰冰就如一隻斷了翅的鳥兒被關在籠子裏，沒有了一點反抗的可能。
    而在楊萬裏被開除之後，黃冰冰當然沒有擺脫王昆的掌控，對方反而還變本加厲，畢竟更加不會有老師敢管他了。
    有一次，王昆甚至帶著兩三個男生硬生生將黃冰冰拽進了男廁所......
    沒有一個人敢站出來，楊老師就是最好的例子。
    黃冰冰家裏貧窮，完全沒有能力反抗，她也知道自己錯失了唯一的機會，但換成誰，當時都不可能站在楊老師那邊的吧？
    一個星期之後，黃冰冰在家裏自殺了。
    黃冰冰的父母找到了楊萬裏，向他討要說法。
    人就是這樣，隻會把一切過錯往弱者身上推，即使身為黃冰冰的父母早就知道，是誰在真正欺負他們女兒。
    而楊萬裏得知黃冰冰死的消息後也是如雷灌頂，他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害死了黃冰冰。
    而鹿梓萌現在也徹底知道，楊萬裏的執念究竟是什麽了。
    他不是因為黃冰冰沒有幫他而怨恨，而是因為自己沒有能力讓黃冰冰選擇站在自己這邊而感到自責和懊悔。
    他的執念，是對黃冰冰的愧疚。
    自始至終，楊萬裏都是一個站在弱者這一邊的好老師，他沒有怪過任何一個人，他都把所有的錯攬到了自己身上。
    即使遭到家人的質疑，與女友的決裂，事業上的挫敗，這些都沒能打垮楊萬裏，唯獨黃冰冰的自殺，成為了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十年以來，這種愧疚的執念逐漸淡去，變成詭異後卻將那記憶中對弱勢群體的執念扭曲成了怨念。
    “對不起！是楊老師害了你！”
    楊萬裏一閉眼，想要從教學樓一躍而下，卻被鹿梓萌用小手給拉住了。
    “楊老師，一直以來，你都是一個好老師。”
    “我，我不是...”
    “楊老師，這不是你的錯，我也是江城大學的學生，我叫鹿梓萌，我相信你！”
    “可是...我害死了一個學生！”
    “楊老師，你已經做的很好了，其他老師就連站出來的勇氣都沒有，害死你學生的不是你，而是這個藏汙納垢的社會。”
    “可是...她確實是因為我...”
    “即便這樣，我還是相信你沒有錯。”
    少女堅定的眼神，打動了這個失魂落魄的男人。
    “謝謝你...鹿梓萌同學。”
    幻境破碎，鹿梓萌再次回到了兩詭對峙的場景。
    然而現在，雙方都沒有再繼續對抗了，因為其中一方已經選擇了投降。
    詭教師的怨念已經被怯詭給全部吸收了。
    哪裏還有什麽詭教師，站在鹿梓萌麵前的，已然是楊萬裏，或者說，是他的一絲殘念。
    “謝謝你，鹿梓萌同學。”
    楊萬裏對著鹿梓萌溫柔地笑道，隨後他的身影開始慢慢消散，化作白色的光芒，即使微乎其微，那也是漆黑的心境中唯一的一道最為耀眼的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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