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之後，顧雲峰來到醫院。
    隻見黃麗潔正在手術室門口焦急的走來走去。
    旁邊還有個麵容威嚴，臉色陰沉的男子，正是市紀委副書記陳立斌。
    顧雲峰把黃麗潔拉到一邊，小聲問道：“黃主任，什麽情況啊？之前人不是還好好的，怎麽才半天，就搞進重症室了？”
    “我也不知道。”黃麗潔苦笑著搖頭道，“現在張書記根本不讓我插手這個案子，問都不讓問，我也是楚明義被送到醫院才得到的消息……具體情況，估計隻有那位才知道。”
    說著，她用眼神向陳立斌那邊掃了下。
    顧雲峰也看了眼對方，然後再度壓低了幾分聲音道：“這位陳副書記人怎麽樣？風評如何？”
    “他以剛正不阿著稱，辦了不少大案，拿下了不少難啃的硬骨頭，號稱鐵麵無私！”黃麗潔答道，“交給他其實我是比較放心的，隻是沒想到會出這事……”
    “善於啃硬骨頭？”顧雲峰眉頭微皺，“會不會是上了手段？”
    “應該不至於吧……他破案基本上都是靠實力，我沒聽說他有型汛比供的先例……”黃麗潔遲疑著說道。
    但就在這時，陳立斌走了過來道：“你們有什麽問題，可以直接問我，不用在這咬耳朵，也不用瞎猜，我事無不可對人言。”
    對方這一句話，就讓顧雲峰好感大增，如果不是心懷磊落，恐怕也不敢說這話吧？
    但知人知麵不知心，經曆了那麽多陰謀算計，顧雲峰不會輕信任何人。
    略一沉吟，他開口說道：“多謝陳書記這麽給麵子，其實也沒什麽，我們隻是疑惑，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麽情況，為什麽好好的人，會突然心梗。”
    “這個說來話長，我把具體經過給你們講一遍吧。”
    陳立斌說道，“今天從麗潔手中接到人和卷宗之後，我並沒有急著去審訊，而是把證據和線索，全都梳理了一遍，希望能夠從中找到新的突破點或者楚明義的弱點。”
    “我去找他的時候，已經是兩個小時後了。”
    “但我並沒有審訊，隻是和他閑聊。”
    “切入點，是那一千八百萬，以及他把錢鋪滿整張床的心理。”
    “他很喜歡談這個，和我聊了很多。”
    “中間他喝了一次水，上了一次廁所，回來後我們繼續聊，但突然間，他說心口痛，我就連忙把他送到醫院，醫生說可能是心梗……”
    聽到這裏，顧雲峰忍不住有些感慨。
    陳立斌的切入角度很是刁鑽，算是摸透了楚明義的心理。
    怪不得能有這麽好的口碑和名頭。
    但這樣的經過，讓楚明義的心梗，顯得更加撲朔迷離起來，他忍不住問道：“會不會是那水有問題？”
    “我已經送檢了，結果估計很快就出來了。”陳立斌搖頭道：“但水是我親手倒的，應該沒啥問題。”
    “那上廁所呢？有人跟著嗎？或者他接觸到什麽人了嗎？”顧雲峰再度問道。
    “有兩個工作人員跟著。”陳立斌說道：“那兩人我現在也控製住了，還調查了相關監控，同樣沒發現什麽問題，所以他有可能真的隻是心梗。”
    “可這未免也太巧了吧？”顧雲峰皺眉道。
    “確實有些巧……但當你排除一切不可能的情況，剩下的，不管多難以置信，那都是事實。”陳立斌借用了一句名言。
    顧雲峰還要問什麽，手術室的門突然打開，然後醫生從裏麵走了出來。
    他們連忙上前問道：“醫生，病人情況如何了？”
    醫生搖了搖頭道：“抱歉，我們盡力了。”
    “什麽？！”聽到這話，顧雲峰、黃麗潔臉色全都難看無比。
    因為這代表著，案子可能就要到此結束了！
    陳立斌臉色同樣不好看，這麽重要的人，死在他手中，不管什麽理由，他都難辭其咎！
    “那，病人真是心梗嗎？能不能確定死亡原因？”黃麗潔忍不住問道。
    “確定是心梗，至於有沒有其他原因，那就需要近一步檢查或者屍檢，畢竟人送來的時候就已經很嚴重了，我們要全力搶救病人，所以排查的可能不夠全麵……”醫生答道。
    “好吧，多謝醫生了。”黃麗潔無奈的道。
    顧雲峰沒說什麽，他走到樓梯口處，摸出了一支煙，默默抽了起來。
    他身上一直帶著煙，隻是很少抽。
    但這一刻他很想抽。
    煙霧繚繞之中，他的麵容很是沉靜。
    黃麗潔卻是從他身上，感受到了深深的壓抑！
    顧雲峰現在心情確實很不好。
    努力了那麽久，付出了那麽大的代價，小命都差點丟了。
    好不容易逮到一條大魚，結果對方竟然死了。
    這一死，線索全都斷了。
    想要再度找到陳如海的把柄，還得從頭再來。
    可經過這幾件事，陳如海已經把首尾都收拾幹淨了。
    張鑫龍死了，楚明義死了，就算查到陶方平的問題，估計也不能把陳如海怎麽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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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要辦點事，真是太難了，尤其是他這樣的草根。
    不過一支煙抽完，顧雲峰重新恢複了精神和鬥誌！
    “邪不勝正！”
    “這世上，絕對沒有完美的犯罪！”
    “這條線索斷了，肯定還會留下其他線索！”
    “我就不信，他陳如海，銅牆鐵壁，毫無破綻！”
    “隻要我不死，就一定要把你拿下！”
    想到這裏，顧雲峰扔下煙頭，狠狠踩滅，然後轉身離開了。
    黃麗潔張了張嘴，想要叫他，但最終什麽都沒說。
    離開醫院之後，顧雲峰給陳棟梁打去了電話：“陳市長，你現在已經上任了吧？”
    “雲峰？！”陳棟梁驚喜交加的道：“我之前聽說你出事了，心裏急得不行，可這邊出了狀況，一直沒走掉……你現在好了？”
    “我的傷勢本來就不重，隻是為了麻痹敵人放出的煙幕彈……”
    顧雲峰把情況簡單介紹了下，然後說道：“現在這件事背後，明顯有人推波助瀾，而且張宏遠那邊，更是揪著黃麗潔的把柄不放，要狠狠處分她，所以我想請你出個麵，找譚書記說說情……我知道這個要求可能有點過分，但我沒什麽靠山，隻能找你了。”
    “哪裏話！當時我可是在侯書記麵前保證過，以後和你共進退，我是真把你當兄弟的，你要是再這麽見外，我就生氣了！”陳棟梁佯裝不快的說道。
    聽到這話，顧雲峰沉悶的心裏，不由得微暖：“謝謝你了陳哥！事上見真情啊！”
    “扯淡！誰和你有真情！我看是那個黃麗潔吧？”陳棟梁笑罵道。
    “哎，你別亂說啊，我和她沒什麽，隻是有些愧疚，咱們讓人辦事，總不能什麽好處都沒有，反而還要坑人家吧……”顧雲峰連忙解釋道。
    “解釋就是掩飾……”陳棟梁嘿嘿笑道，“行了，不和你廢話了，我這就給譚國全打電話，他應該會給我幾分麵子！”
    “等下陳哥，還有個事……”顧雲峰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我聽說省裏要搞科創園扶持計劃，我和薑縣長打算去跑跑，順便請項目負責人吃個飯，你看能不能牽個線？”
    “可以，等會我就把他的號碼發給你，你什麽時候去省城？到時候我也過去。”陳棟梁毫不猶豫的說道。
    “你公務繁忙，就不用為此事奔波了，我們自己去就行了。”顧雲峰忙道。
    “你不知道，這裏麵門道多著呢，我人去和打電話去，效果截然不同，而且我經常是省裏開會，順便的事兒……”陳棟梁道，“不過你得提前和我聯係，不是哥哥擺架子，是我的時間有時候身不由己。”
    “理解，你畢竟是大市長，日理萬機，不像我這個小人物悠閑。”顧雲峰笑著說道。
    “這就好，我先給譚國全打電話，把你小情人的事情給處理好。”陳棟梁嘿嘿笑著掛斷了電話。
    譚國全收到陳棟梁的電話不禁很是意外，也有些不以為然。
    侯光耀秘書的麵子，他肯定要要給。
    但現在侯光耀已經離開了，這麵子還值幾分？
    不過權衡了一番，譚國全還是答應下來。
    畢竟多個朋友，總比多個敵人好。
    而且侯光耀可是高升，人脈和嫡係都還在，沒必要因為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就得罪對方。
    之後，他給張宏遠打了過去：“宏遠書記，黃麗潔行動之前，已經向我匯報過了，她勇敢擔當，執著堅定，咬定青山不放鬆，這種精神，值得我們廣大幹部學習！”
    他這話一番，讓黃麗潔的事情一錘定音，有了定論。
    黃麗潔不是擅自行動，而是師出有名！
    而且還辦了這麽個大案，嘉獎肯定是跑不掉的！
    張宏遠雖然不滿，但也沒有多說什麽。
    因為黃麗潔破獲大案是事實，他過於追究，就顯得別有用心了。
    處理完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顧雲峰就離開了青雲市，返回青陽縣。
    他先去和周廣坤匯報了下工作，然後又去龍潭鎮晃了一圈，證明自己還沒死。
    他照例向黃娟詢問了下，有沒有什麽需要他處理的，但黃娟的回答依舊是沒什麽大事。
    顧雲峰算是看明白了，這個龍潭鎮有自己沒自己都一樣。
    陶方平大權在握，他根本就是個擺設。
    但現在還不是和對方掰手腕的時候，因此顧雲峰沒說什麽，以跑項目為由，要出差去省裏。
    陶方平自然樂見他不在鎮裏，毫不猶豫的就同意了。
    去省城的路上，顧雲峰收到了黃麗潔的電話：“雲峰，我的處分取消了，還得了嘉獎，這是你的手筆吧？謝謝你了！”
    “不用客氣，這是我惹的麻煩，有責任幫你善後。”顧雲峰說道。
    黃麗潔沒再客套，隻是說道：“你這人，靠得住！以後要是有機會，咱們還一起幹！”
    “好！一起幹！”顧雲峰笑道。
    “另外，楚明義的屍檢結果出來了，法醫給出的結果是，他因為吃了心髒收縮類的藥物，才導致心梗！所以他的死，不是意外，而是謀殺！”黃麗潔說到這裏，語氣有些興奮的道：“現在許銀山那邊已經立案，我們正在展開聯合調查！說不定能夠因此找到新的線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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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到這話，顧雲峰也是精神一震：“太好了！有什麽需要我配合的，盡管說！”
    “我也想讓你來，但上麵的領導肯定不會同意，而且我也隻是打打下手。”黃麗潔苦笑道。
    顧雲峰當然明白這個道理。
    楚明義背後的利益鏈，千絲萬縷，他這麽能折騰，恐怕沒人會讓他再參與進去。
    而且，這是市公安局和市紀委聯合辦案，以他的身份，也沒資格插手。
    所以，還是幹好自己的工作吧，先把工業園搞好再說。
    陳如海的事情，還得從長計議。
    到了省裏，顧雲峰直接去了軍區醫院。
    此時，薑秀寧的病房裏，王秀梅和安月溪竟然都在。
    三女隨意的聊著天，還時不時爆發出一陣輕快的笑聲。
    但薑秀寧看著安月溪手腕上的鐲子，眼中閃過幾分不易覺察的羨慕。
    顧雲峰敲門走了進去，笑著問道：“你們聊什麽呢，這麽開心？”
    “聊你小時候，光著屁股滿地爬，上樹掏鳥窩，滿河溝的掏黃鱔……”安月溪捂著嘴笑道，
    “額，這都是什麽年代的陳芝麻爛穀子，有啥好說的……”顧雲峰摸了摸鼻子，有些尷尬的道。
    “我倒是覺得挺有意思，沒想到你小時候那麽調皮！”薑秀寧也笑著說道，“而且這還有照片呢……”
    薑秀寧說著，竟然還拿出手機，從相冊裏麵翻出了一個照片。
    這個照片拍的是一張泛黃的老照片，上麵有個小娃娃，光著屁股抱著個玩具大白鵝在那親鵝頭呢。
    正是顧雲峰小時候。
    不用說，肯定是王秀梅給她們炫的照片！
    顧雲峰忍不住老臉一紅：“媽，這種隱私照片，怎麽能隨便給別人？”
    “月溪和薑縣長都不是外人，而且這小時候，多可愛，有什麽啊！”王秀梅渾不在意的道。
    “行了行了，我和縣長有事要談，要不你們先出去？”顧雲峰隻好把她們全都攆走。
    看著她們的背影消失在門外，薑秀寧突然說道：“安總手上的那個鐲子，是你們的傳家寶吧？隻傳給兒媳的？”
    顧雲峰心中一跳，連忙解釋道：“這個，也不一定，可能是我媽和安總比較投緣……但我和安總並沒有什麽，我們頂多算是合作夥伴和朋友。”
    “是嗎？”薑秀寧不置可否一笑，然後目光灼灼的盯著顧雲峰道：“那你之前說願意娶我，是因為愛情，還是因為看中我身上的背景和權勢？”
    聽到這話，顧雲峰不由得沉默了。
    數秒之後，他才說道：“你身份特殊，我要說沒這方麵的考慮，你肯定不信，但不管你是大家族的千金，還是村姑，我對你的感情都是一樣的！我們同生死，共患難，這還不足以說明問題嗎？”
    但薑秀卻是搖頭道：“要是如此的話，以後咱們還是保持距離的吧，那晚我說的話，你也全都忘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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