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好煩！教授的公開課怎麽都取消了！”
    “——誰說不是！我都好久沒有看到教授了，整天麵對那些禿頭的中年大叔，成績雖然變好了，對男人的興趣好像也完全喪失了，現在急需多看幾眼帥哥來拯救我體內為數不多的雌性激素。”
    “對了明美，你是他最得意的學生，是不是知道點什麽小道消息，一直偷偷瞞著我們啊？”
    宮野明美尷尬地笑了笑：“我也不清楚……或許就像導師說的那樣，是身體原因吧。”
    “啊啊啊！可這都快三個月了，我才不是貪圖教授的美色，純粹是熱愛學習，就想在這學期結束之前再聽一次公開課，有那麽難嗎！”
    “教授肯定很快就會回來的。”
    為了安撫身邊不斷碎碎念的幽怨同學們，宮野明美說得十分肯定，但她毫無底氣，隻是心裏是這麽期盼的。
    自那天起，她再也沒有遇到過教授，甚至連隻言片語的消息都沒有。
    東京不大，但教授就像被人徹底從她的世界裏清除了一般，這其中必定有組織的手筆。
    在那個地下聽到的東西給宮野明美帶來了巨大的衝擊，讓她接連做了一周的噩夢，作為親曆者的教授的情況隻會更糟，這讓她怎麽能不擔心。
    憂心的同時，心裏懷疑的種子也越來越深：那個殺過人的教授，還是她曾經尊敬的人嗎？
    她很想親眼確認教授現在的情況，又怕教授恨她，不願再見到她，更可怕的是，她也不確定自己還能不能麵對現在的他。
    思慮再三，她采取了另一種的辦法——雇傭私家偵探，偷偷打探教授的下落。
    這幾個月打聽到的消息時有傳來，信息不少，卻沒有一條真正有用。
    口袋裏的手機突然震動了一下，號碼未知，上麵隻有一行地址。
    “教授……” 她在心裏默念著，目光複雜。
    這條短信的內容讓她猶豫，換作平時，她絕不會去理會。
    但她對教授的愧疚已經化作了執念，任何一點小事她都會下意識聯想到教授，隻要是可能與他相關的線索，她都沒辦法做到忽視。
    她迅速收拾好書包，匆匆告別了還在抱怨的同學，趕往短信中的地址。
    ……
    半小時後，宮野明美站在一棟廢棄的工廠外麵。
    她抬頭望著那棟破敗不堪的建築，本就忐忑的心裏，那股不安被無限放大。
    這裏偏僻冷清，枯木、烏鴉、哀嚎似的寒風，仿佛無形的預兆，似是警告她盡早離開。
    她捏緊手機，再三確認著上麵的地址。
    “教授……真的會在這裏嗎？”她有些遲疑，直到現在，那股對未知的恐懼才後知後覺的浮現在了她的心頭。
    她不確定，教授現在是否已經被組織變成了冷血的殺手，又會不會想要殺了自己。
    她迫使自己不要去胡思亂想，打氣般地拍了拍自己的臉頰，呼出一口氣，向前邁出了腳步。
    推開沉重的大門，灰塵和焦糊味撲麵而來。
    宮野明美打開手機的手電筒功能，小心翼翼地朝著裏麵走去。
    這裏之前經曆過很嚴重的失火，地上一片狼藉，牆壁上燒焦的痕跡觸目驚心，輕輕一蹭，就能抹上一層厚厚的黑灰。
    過道裏散落著許多醫藥用的玻璃試管和各種各樣的垃圾，哪怕她再怎樣小心，還是無可避免地踩到了許多碎片。
    鞋底的玻璃和地板摩擦，尖銳的聲響伴隨著腳步聲一起在寂靜裏回蕩，傳來陣陣回音，最後又擴散到建築深處。
    每一聲回響，都讓她的心跳加速。
    宮野明美的心跳如擂鼓，她從背包裏迅速翻出小刀，握著刀柄繼續前行。
    突然，前方傳來了輕微的響動。
    她的神經立刻緊繃，屏住呼吸，後背緊貼著牆壁，關掉手電筒，朝聲音的方向一點點靠近。
    經過一個拐角後，她遠遠看見了個模糊的身影。
    那是個瘦削的背影，盡管光線昏暗，她還是一眼就認出了那個人。
    “教授！”她幾乎是下意識地喊出了口，聲音中夾雜著不敢置信和壓抑已久的複雜情緒。
    那個背影微微一顫，緩緩轉過頭來。
    教授的麵龐憔悴，麵色蒼白如紙，眼中布滿血絲，似乎經曆了無數的煎熬與折磨。
    “……宮野同學。”
    當沙啞的聲音說出那個久違的稱呼時，宮野明美的淚水再也控製不住，迅速充斥了她的眼眶。
    她顫抖著走近，注意到教授衣袖褲腿處露出的染血繃帶，本想說些什麽，卻發現喉嚨幹澀，發不出任何聲音。
    “對不起，我……” 宮野明美哽咽著，“我一直在找您，我——”
    葉初微微搖頭，示意她不必再說下去。
    他的眼神依舊平靜，像是已經看淡了生死般的死寂，透著深深的疲憊。
    葉初緩緩手機，敲下一行字：
    【手機有監聽，我在這裏偶然發現了一些東西，可能與你的家人有關。】
    宮野明美疑惑地接過教授遞來的幾張燒毀的資料，定睛一看，上麵的名字讓她的瞳孔劇烈收縮——那是她父母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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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初注意到她的情緒變化，又打下一行字：
    【還有幾盤磁帶，被我埋在了教學樓最近的那棵樹下，那應該是你家人留下的很珍貴的東西。】
    就在此時，遠處傳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葉初深深地看了一眼宮野明美：
    【不必自責，那天是我自己選擇跟著你。】
    宮野明美看到這行字，頓時淚如雨下。
    葉初的眼神溫柔，帶著一絲鼓勵和安慰：
    【我知道你進入組織應該也有不得已的苦衷，好好活下去，未來你會逃離這裏。】
    這類似遺言的文字讓宮野明美心裏頓時升起不好的預感，急忙拽住了葉初的袖子。
    她怕這次之後，再聽到教授的消息會是他的死訊。
    她的動作牽扯到了葉初的傷口，引得他倒抽了口涼氣。
    宮野明美緊忙鬆開手，拿起手機慌慌張張地打字：【活下去才有希望！我們一定能一起逃出去！】
    葉初目光柔和，臉上帶著欣慰的笑容，嘴唇微微開合，無聲地說：我知道。
    可那笑容在宮野明美眼中帶著訣別的意味，她立刻刪去之前的話，又寫道：【我可以幫您！任何事情都可以！請您千萬不要放棄寶貴的生命！】
    葉初輕輕點頭，眼中卻閃過決然之意：我該離開了。
    宮野明美望向教授清瘦的背影，她的心裏一陣刺痛，從前那個溫文爾雅、笑容溫和的教授，仿佛已經不複存在。現在站在她眼前的，隻是個承載著無盡痛苦的軀殼。
    她輕手輕腳地靠近拐角，雙手緊緊握著刀柄，心想如果一會要是發生什麽意外，她就立刻衝過去救人。
    先前的腳步和教授沉重淩亂的腳步聲漸漸重疊。
    宮野明美探頭看去，陰影裏，一個高大的男人緩步走出，黑色風衣微微揚起，冰冷的氣息令空氣驟然變得緊張而壓抑。
    琴酒緩緩貼近葉初，麵色冷峻，雙眼如鷹隼般銳利，又隱隱透著幾分無奈般的關切：“你是不是已經活夠了？這麽找死。”
    葉初靠著牆，手裏死死攥著手機，他的呼吸略顯急促，眼神閃過一絲抗拒。
    “我不喜歡被人跟蹤。”他低聲道，語氣依舊平靜，但其中的疲憊和無奈是如此的明顯。
    琴酒的冷笑在寂靜中顯得格外刺耳，“你不喜歡被跟蹤？還是不想再殺人？”
    “殺人”二字被他刻意咬重，輕易便撕開了葉初內心深處的傷口。
    葉初的眉頭微微皺起，眼神短暫地閃過一絲痛苦，沉默地低下了頭。
    “……哼，當初你拔刀刺向那個孩子的時候，就已經沒有退路了。”
    琴酒的聲音猶如利劍，深深刺入葉初的心髒。
    葉初的肩膀輕微顫動、臉色唰得一下變得煞白，呼吸也變得劇烈，他俯下身，痛苦地咳嗽著。
    “認清現實吧，你早就被原來的世界拋棄了。”
    葉初的眼中閃過轉瞬即逝的掙紮，隨即又恢複了死寂，似乎已經認命了。
    琴酒不再多言，猛地一把奪過葉初的手機，揪住他的衣領，粗暴地將他拖向工廠外麵。
    臨走前，琴酒的目光冰冷地掃過宮野明美藏身的角落，深深地看了一眼。
    他早就發現那裏有人。
    宮野明美急忙縮回頭，心髒狂跳，身體像是被毒蛇盯上般無法動彈，她的手心滲出冷汗，靠在牆上努力平複著自己的呼吸。
    等到腳步聲徹底消失，宮野明美才敢從拐角走出來。
    她的心跳依舊急促，但與剛才不同，此刻更多的是一種無法言說的酸楚。
    “我……怎麽能懷疑教授？”
    教授從來沒有變過，他依然是那個寧可承受巨大痛苦、也不願主動傷害別人的人。
    或許就是因為這一點，才讓他萌生了輕生的念頭。
    宮野明美伸手擦去淚水，深吸了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我欠他的實在太多了……”
    宮野明美將那幾張資料珍而重之地小心收好，眼神變得堅定，她必須要救下教授，甚至願意去做他手裏的刀。
    因為救他……也是救她自己。
    在這個組織裏，她唯一能信任的就隻有教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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