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哢。”
    除了金屬撞擊的脆響，什麽都沒有。
    沒有槍聲，沒有火光，沒有硝煙——更沒有人倒下。
    可她分明聽見了槍響。
    聽見子彈穿腦而過的聲音，看見腦漿在鮮血中迸裂綻放，甚至——感受到了滾燙的血滴濺落在她的臉上。
    鮮血從臉頰滑落，那種感覺，就像是情人的指尖，親昵地蹭過皮膚，帶來靈魂深處的戰栗與愉悅。
    但下一秒，再睜眼時，對麵那人卻好端端的坐在原處，甚至連眼睫都不曾驚厥。
    婦人怔了一瞬，瞳孔劇烈收縮，看著對麵的人，許久沒有緩過神來。
    仿佛剛才那一切，不過是她的臆想，是她興奮過度，所產生的幻覺。
    她緩緩閉上眼睛，指尖貼在臉側，細細描摹著那道從未存在過的血痕。
    幻覺？
    不，那才不是幻覺。
    她倏地睜開雙眼，眼底的笑意一點點浮現上來，唇角的弧度逐漸加深，臉上的笑容愈發妖豔。
    ——那分明是一次預演。
    勝利的預演！
    她用舌尖輕輕舔舐著唇角，眼睛直勾勾地望著對麵的男人。
    “我剛才，看見了你的結局。”
    “其實此刻說什麽都無所謂了——下一輪的結果已經注定。我不一定會死，但你，一定會。”
    她沒有多做解釋，靜靜地望著對方，聲音又輕又緩，隻是語氣添了幾分惋惜：
    “你們的目標既然不是賭場，而是紅隼會，那我們歸根結底，其實並不是敵人，不必如此針鋒相對，相反，我認為，我們甚至還可以成為合作的關係。”
    “賭場裏有個特殊的規則，叫做“封牌”，也就是延遲開牌，我們玩的雖然不是牌，但同樣可以這麽做。”
    她的笑容緩緩綻開，像一朵潮濕糜爛的花，在高熱中腐爛盛放。
    “不如這樣。我給你三天時間，隻要你把你那位可愛的女朋友帶來，我就算你贏。而且，作為交換，我會將我掌握的、關於紅隼會的一切信息，悉數交出。你，意下如何？”
    諸星大沒有第一時間出聲回應，一雙眼睛如鷹隼般銳利，審視著對麵的人，像是想要洞穿她的全部想法。
    婦人卻好似全然沒有感受到那股視線所帶來的壓迫感，反而笑得更溫柔了些。
    “先別著急拒絕，至少認真考慮一下吧。”她緩緩抬眸，神情溫和得仿佛一位慈愛的長輩，耐心勸說道：“既然你一點都不喜歡她，那我開出的這個條件，對你而言……不僅不難，而且還很劃算，不是嗎？”
    諸星大垂下眼睫，像是真的被她說動般，指尖輕敲著桌麵，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葉初的視線淡淡地掃過諸星大，眼底浮現一絲了然。
    麵對婦人突如其來的“示好”，諸星大當然會動搖。
    他現在在組織裏的地位很尷尬，如果說之前並不著急獲得代號，是因為進入組織的時間很短，貿然表現得太過出挑，反而容易遭人懷疑。
    可現在，資曆與他相當的hiro和zero都已經獲得了代號，他再不出手證明自己的價值，哪怕有著“走後門”這一層身份，也早晚會被組織邊緣化。
    他費盡心思地接近宮野明美，進入組織，目的從來隻有一個。
    為此，他會不惜任何代價，拚命往上爬，直至接觸到組織的核心，直至他弄清楚一切的真相。
    而若是能在其他人都沒有掌握信息的時候，先一步獲得紅隼會的情報，這本身，又何嚐不是一種能力的表現。
    所以，對於婦人給出的提議，他當然會動心。
    但問題是，她真的會有那麽好心嗎？
    明明勝券在握，離勝利隻差一步，卻偏偏在這種時候，突然提出了讓步。
    “.....fifty fifty.”
    諸星大緩緩抬眸，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嗓音在靜默的房間內響起，顯得格外清晰：
    “下一輪，我的左輪裏有，或者沒有子彈，都是五五開。”
    “若是空槍，你當然無所謂，但如果那一發正好是實彈——那就是雙死的結局。”
    諸星大的視線投向對麵的人，眸色漸深，語氣卻多了幾分篤定：
    “你一開始就想刻意錯開開槍的順序，不就是怕這一槍，會連你自己也一起帶走嗎？”
    葉初輕輕一笑，唇角彎起的弧度意味深長，既帶著一絲欣賞，也像是在看一場分外出彩的好戲，心情頗佳。
    他望向諸星大，而諸星大此時也像是若有所感般，恰好轉過了頭。
    兩人視線相接的那一瞬，周圍的空氣都仿佛靜止了一秒。
    葉初衝他微微一笑，仿佛從那雙眼睛裏，看見了某種命運的走勢。
    視線短暫地交匯，又很快錯開。
    葉初朝門口看了一眼，又將視線慢慢移到了窗邊。
    窗外的雨依舊滂沱，夜色沉得像是壓下來的墨，山茶花的枝條已然看不真切，隻有影子映在兩側的窗紙上，在風中亂舞，顯得猙獰可怖。
    隨著諸星大的話音落下，房間裏陷入了一陣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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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也不過幾秒，死寂之中便漸漸響起零碎的掌聲。
    “沒想到被你看出來了，這就是阿斯……”
    婦人拍手的動作頓了頓，像是忘記了那個拗口的名詞，目光不自覺地轉向葉初。
    “阿斯伯格綜合症。”葉初微笑著接話道。
    “對。”婦人輕輕點頭：“說出的話，的確一針見血。”
    她笑意盈盈地看向諸星大，眼神柔和得近乎慈悲，就像是在看一個病情即將失控的重症病人，沒有半點怒意，反而多出了幾分憐憫。
    “既然你不同意，那就輪到你提問了。”
    諸星大最後那句明明是個問題，但藤原花子卻沒有像上次那樣出聲提醒，反而垂眼站在原地，像是根本沒有聽見似的。
    “我的問題.....”
    諸星大垂下眼簾，目光落在自己的右手上。
    雖然揭穿了對麵之人的真實想法，但擺在他麵前的問題並沒有被解決。
    等到問答環節結束，下一輪，他還是需要麵臨著百分之百的必死結局。
    諸星大此刻大腦飛速運轉，思考著破局的辦法。
    左輪手槍因為結構特殊，握住轉輪就無法射擊。
    以他的身手，想要握住轉輪並不是件難事，但這裏並不是隻有他和對麵的婦人。
    先不提某個立場模糊的家夥，就單說那個本就看他不爽的女荷官，也不會輕易放過他。
    諸星大輕輕摩挲了一下手指，喉結輕輕滾動。
    ——偏偏是在這種緊要關頭，他的煙癮卻犯了。
    諸星大蹙了蹙眉，低聲詢問道：“不好意思，這裏，可以抽煙嗎？”
    說著，他的右手便向外套夾克的口袋裏探去，似乎隻是想要掏出一支煙來。
    可就在其餘人的目光都下意識落在他的右手上時——
    “哢噠——”
    早已蓄力的左手猛然發力，諸星大一把抄起桌上的左輪，毫不猶豫地衝著對麵扣下了扳機！
    這一槍，並沒有子彈從槍管裏射出。
    但他的嘴角卻向上揚了揚，手指飛快地朝著扳機，再一次壓了下去。
    “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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