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吳閔的【護界神魔】！
    它甫一出現，便發出一聲無聲的咆哮。這咆哮，直接作用於精神層麵，讓那些被“目光”壓製得即將崩潰的士兵們，瞬間清醒了過來。
    他們雖然依舊恐懼，但恐懼的對象，卻從那高高在上的星空意誌，變成了眼前這尊從他們皇帝影子裏走出來的，更加具體，也更加恐怖的魔神。
    兩害相權取其輕，他們寧可麵對這尊看起來像是“自己人”的魔神。
    【兵主煞神】抬起頭，那團混沌的麵孔，對準了天空中的“無光”區域。它感受到了那股讓它極度不悅，卻又無比垂涎的“美味”。
    “吼！”
    它動了。
    沒有衝鋒，沒有跳躍。它那利爪般的手臂，猛地向天空一撕！
    “刺啦——”
    一聲仿佛布匹被撕裂的聲音響起。
    那片被“目光”籠罩的，“無光”的，被扭曲了法則的天空，竟然真的被它，硬生生地撕開了一道巨大的口子！
    透過那道口子，眾人甚至能看到背後那片布滿了慘白與幽藍光帶的，屬於“永夜之寒”的領域。
    “不……可能……”
    那道冰冷的星空意誌，第一次，出現了一絲波動，一絲……錯愕。
    在它的認知裏，低維度的生命，根本無法觸及它的存在。可眼前這個從“蟲子”影子裏鑽出來的怪物，不僅觸碰到了它，甚至傷害到了它！
    這不合邏輯！
    【兵主煞神】卻不給它思考的時間。它對邏輯一竅不通，它隻遵循最原始的本能——吞噬！
    它張開了那張混沌的“嘴”，對著被撕開的裂口，猛地一吸！
    龐大的，屬於那星空意誌的，純粹的“寂滅”之力，如同決堤的洪水，被它瘋狂地吸入體內！
    “你……敢……吞噬……我？！”星空意誌，終於產生了名為“憤怒”的情緒。
    【兵主煞神】沒有回答，隻是發出了滿足的，如同咀嚼般的咕嚕聲。
    它的身軀，在吞噬這股更高層次的力量後，非但沒有崩潰，反而變得更加凝實。它背後的九條狐尾，末端的眼球，齊齊睜開，射出九道漆黑的光線，將那道天空的裂口，進一步擴大！
    這是一場匪夷所夷的，怪物與神隻意誌的角力！
    最終，是那道星空意誌，選擇了退卻。
    不是它弱，而是它降臨的這部分意誌，不足以徹底碾壓這頭不講道理的“瘋狗”。為了碾死一隻礙事的螞蟻，而讓自己的一根手指被咬斷，不值得。
    那片“無光”的天空，如同潮水般退去。
    巨大的漩渦，也恢複了之前的穩定。
    那道冰冷漠然的意誌，消失了。仿佛從未出現過。
    【兵主煞神】意猶未盡地舔了舔“嘴唇”，將最後一縷逸散的意誌碎片吞下，然後，它轉過身，那張混沌的麵孔，“看”向了吳閔。
    它緩緩地，單膝跪下，像一個最忠誠的騎士，對他的君王，致以最高的敬意。
    隨後，它化作一道黑影，重新融入了吳閔的腳下，仿佛一切都未曾發生。
    天地間，恢複了光明。
    死裏逃生的眾人，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許多人直接癱倒在地。他們看著毫發無損，連衣角都未曾淩亂的吳閔，眼神中，再也沒有任何雜念。
    恐懼，敬畏，崇拜……最終，都化作了最純粹的，對神隻的信仰。
    吳閔的腦海中，正消化著兵主煞神吞噬來的意誌碎片。那是關於星空彼岸的，零碎而恐怖的信息。無數的“獵手”，沉睡的“舊日”，以及……關於這個世界，為何會成為“獵物”的，一絲線索。
    他抬起頭，目光落向那座已經失去了主人意誌加持，隻剩下空殼的黑色堡壘。
    他對著已經從地上爬起來，正用一種看怪物般的眼神看著他的雲飛揚和石萬鈞等人，平靜地開口。
    “打掃戰場。”
    “然後，準備接收我們此行的戰利品。”
    寂靜。
    死一般的寂靜。
    當那片足以“抹除”萬物的無光天幕如潮水般退去，當那尊從皇帝影子裏走出的恐怖魔神重新歸於沉寂，整個極北冰原，仿佛被按下了暫停鍵。
    光明重新灑落，卻驅不散眾人心底那比永夜更深沉的寒意。
    數十萬大軍，無論是身經百戰的老兵，還是心高氣傲的古族高手，此刻都像是一群剛剛從溺水中被撈起的旱鴨子，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許多人甚至控製不住身體的顫抖，雙腿一軟，癱倒在地。
    他們劫後餘生的臉上，沒有絲毫慶幸，隻有一片空白的茫然。
    剛剛發生了什麽？
    一尊神隻的意誌跨越星海而來，要將他們連同存在的概念一起碾碎。
    然後，他們的皇帝，從影子裏，放出了一頭比神隻更凶、更不講道理的怪物，反過來把那神隻的意誌當點心給吃了。
    這個邏輯鏈條，已經超出了他們大腦能夠處理的範疇。
    雲飛揚失魂落魄地跪坐在地，懷裏緊緊抱著他那寶貝的“形而上熵值共振探測儀”。儀器的羅盤指針，早已在剛才那場無法理解的對抗中徹底熔斷，此刻正冒著一縷青煙，散發出一股電子元件燒焦的糊味。
    “完了……全完了……”他喃喃自語，眼神空洞，“形而上學已死，經驗主義崩潰，邏輯鏈條斷裂……我的道，我的理，我的三觀……全被陛下和祂的影子，一腳踩得粉碎……”
    旁邊的石萬鈞情況稍好一些，他隻是愣愣地站著，像一尊石雕。他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那裏，心髒正在狂跳，每一次跳動，都像是在提醒他，自己還“存在”著。他看向吳閔的背影，那眼神，已經不再是單純的敬畏和臣服。
    那是一種……凡人仰望天災時的眼神。
    劉伯庸扶著自己的膝蓋，緩緩站直了身體。他那張一向古井無波的臉上，此刻也布滿了細密的汗珠。他沒有去看那座破裂的堡壘，也沒有去看周圍驚魂未定的將士，他的目光，死死地鎖定在吳閔腳下那片平平無奇的影子上。
    作為大周的文官之首，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君權神授”這四個字的份量。可他從未想過，有一天，“神”，會住在君王的影子裏。
    張虎是唯一一個還能勉強保持戰意的人。那股星空意誌降臨時，他身上的【大日破魔】權柄被壓製到了極點，讓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屈辱和無力。但當【兵主煞神】出現時，他卻從那恐怖的魔神身上，感受到了一絲若有若無的同源氣息。
    那是獨屬於吳閔麾下的，帶著“皇家認證”的烙印。這讓他非但沒有恐懼，反而生出一種與有榮焉的狂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