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贏了！我們贏了！”
    “陛下萬歲！大周萬歲！”
    “神跡！這是真正的神跡啊！”
    無數人相擁而泣，他們跪倒在地，朝著懸浮皇城那道緩緩降下的身影，行五體投地的大禮。他們的目光中，除了劫後餘生的狂喜，更增添了一種近乎於信仰的狂熱。
    然而，在這片勝利的海洋中心，吳閔的內心，卻是一片冰冷的平靜。
    他能感受到民眾的喜悅，能感受到張虎等人那發自內心的振奮，但他更清楚，剛才那道跨越無盡時空，輕描淡寫掃過他精神的冰冷意誌，意味著什麽。
    那不是憤怒，不是仇恨，而是一種……標記。
    就像一個農夫，在巡視自己廣袤的稻田時，發現某一株稻穗，長得格外奇異，於是隨手在旁邊插上了一根顯眼的竹簽，準備秋收時再來仔細研究。
    自己和整個大周世界，就是那株被插上竹簽的稻穗。
    “收割者”的毀滅，並非結束，它隻是一個過於響亮的信號，將“水晶議會”那漠然的目光，吸引了過來。
    吳閔的身影落在眾人麵前，他手中的那枚【收割者本源核心】，還在散發著溫熱的光芒，內部的混沌星雲緩緩流轉，充滿了難以言喻的誘惑力。
    他身後的陰影裏，兵主煞神的氣息依舊躁動不安，那股對本源核心的原始渴望，就像一頭永遠喂不飽的凶獸，在吳閔的意誌枷鎖下低聲咆哮。
    “陛下，您可別埋汰俺了。那……那家夥不是牙，那……那是您的嘴啊！俺這牙，哪能跟嘴比……”
    張虎那句粗俗的比喻，成功地將凝重的氣氛撕開了一道口子。他從地上一躍而起，雖然氣息還有些虛浮，但精神頭卻好得很。他走到吳閔身邊，一雙虎目好奇地盯著那枚水晶核心，下意識地咽了口唾沫。
    “陛下，這玩意兒……就是那頭大怪物的……蛋？”
    “你可以理解為它的墓碑，或者……遺囑。”吳閔掂了掂手中的核心，分量不重，但其中蘊含的能量與信息，卻比整座昆侖山加起來還要沉重。
    李青璿走了過來，她臉色蒼白，但氣息卻愈發鋒銳內斂。剛才那一戰，她以劍意補天，雖然消耗巨大，卻也讓她對“天人合一”的境界有了全新的感悟。她的目光落在核心上，眉頭微蹙。
    “此物，邪異非常。其中蘊含的規則，與我方世界格格不入，如同一滴劇毒，冒然吸收，恐有不測。”
    她的靈覺最為敏銳，能感受到核心內部，那與大周世界迥異的，冰冷的，如同精密機械般的宇宙法則。
    “李劍神所言極是。”一直癱坐在地，強行壓榨精神力的雲飛揚，此刻也終於緩過一口氣。他扶著冒著黑煙的天心儀，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眼中閃爍著一種混雜著恐懼、興奮與癡迷的複雜光芒。
    “陛下，根據天心儀在崩潰前捕捉到的最後數據流分析……這枚核心，它……它不僅僅是能量的集合體。它是一個……移動的數據庫，一個文明的索引，甚至……是一張地圖！”
    雲飛揚越說越激動，他那屬於學者的狂熱，壓倒了身體的疲憊。
    “收割者艦隊的航行日誌、它所毀滅或同化的文明資料、它背後的‘水晶議會’的組織架構、甚至……甚至可能包含著通往其他星域的，穩定的空間航道信息！陛下，這東西的價值，已經無法用我們已知的任何標準來衡量了！它不是戰利品，它是一把鑰匙！一把能打開整個宇宙大門的鑰匙！”
    雲飛iyang的話，讓在場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他們之前的認知，還停留在“打敗了一個強大的敵人，繳獲了一件厲害的法寶”這個層麵上。而雲飛揚，卻為他們揭示了這件“法寶”背後，那令人頭皮發麻的，宏偉而又恐怖的真相。
    張虎張了張嘴，半天沒說出話來。他忽然覺得，自己剛才想把這玩意兒當“蛋”給吃了的想法，是多麽的……沒文化。
    吳閔讚許地看了雲飛揚一眼。不愧是雲海樓的少主，他的眼界，確實超越了這片土地上的絕大多數人。
    “你說得沒錯，它是一把鑰匙。”吳閔的聲音很平靜，“但鑰匙，既可以用來開門，也可以用來……鎖門。”
    他轉身，望向那些從四麵八方趕來，以古族長老為首，臉上帶著敬畏與複雜神色的各方勢力代表。
    這些人，在之前的戰鬥中，都遵從了他的命令，貢獻出了自己的力量，共同抵禦了外敵。但現在，敵人消失了，戰利品擺在了眼前。
    人心，往往比星空巨獸更難揣測。
    吳閔能感覺到，無數道或貪婪，或忌憚，或好奇的目光，都聚焦在他手中的這枚核心之上。
    “傳朕旨意。”吳閔的聲音，清晰地傳入了每一個人的耳中，驅散了所有的嘈雜。
    “所有遠征軍將士，打掃戰場，救治傷員，統計戰損。劉伯庸，你立刻擬旨，昭告天下，此戰詳情，務必讓每一位大周子民，都知曉我們麵對的是什麽，又戰勝了什麽。”
    “臣，遵旨！”劉伯庸顫抖著聲音應道。他知道，這一份聖旨，將成為大周曆史上，乃至這個世界曆史上，最濃墨重彩的一筆。
    吳閔的目光，最後落在了雲飛揚和其他古族代表的身上。
    “雲飛揚，還有諸位長老。朕知道你們在想什麽。”
    他的話，讓那些古族長老心頭一緊。
    “這枚核心，是屬於整個世界的戰利品，這一點，朕從不否認。”吳閔的話鋒一轉，卻出乎了所有人的預料。
    他沒有絲毫要獨吞的意思。
    “但，它也是一柄雙刃劍。其中蘊含的力量和知識，足以將我們的世界推向一個新的高度，也足以……在瞬間將我們徹底毀滅。”吳閔的眼神變得銳利起來，“這把鑰匙，太過危險，凡人不可觸碰。所以，朕決定……”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所有人。
    “一個時辰後，於太和殿，召開‘禦前擴大會議’。所有古族之主，宗門之長，凡大宗師及以上者，皆可參與。”
    “朕，要當著天下英雄的麵，為這把鑰匙，尋一個最合適的‘鎖匠’。”
    說完，他不再理會眾人驚愕的表情，轉身，手握著那枚決定世界未來的“鑰匙”，一步步，向著那座雖然在餘波中有所破損，卻依舊屹立不倒的，皇城的中心——太和殿，走去。
    他的背影，在夕陽的餘暉下，被拉得很長。
    所有人都明白，一場決定世界命運的戰爭剛剛結束，而另一場，決定世界未來的，無聲的博弈，即將在那座代表著至高皇權的殿堂裏，拉開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