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提供瘋狂的理論，一個提供完美的實踐。
    科學與神話，在這一刻，在這座瘋狂的熔爐前，達成了詭異的統一。
    “好！”雲飛揚大吼一聲，“所有神匠聽令！放棄所有鍛造，轉入符文蝕刻！我們時間不多，第一批‘滅星符陣’，現在開始構建！”
    劉伯庸呆呆地看著這兩個已經陷入瘋魔狀態的人，又看了看旁邊一臉“雖然聽不懂，但感覺很厲害”的張虎，他忽然覺得，這個世界，可能真的要被這群瘋子，撬動了。
    他悄悄地退了出去，他要去調集整個帝國所有的資源，來滿足這兩個瘋子的需求。
    而吳閔，自始至終，都沒有出現在天工院。
    他隻是坐在皇宮最高處的觀星台上，閉著眼睛，靜靜地感受著體內那股初生的，能與天地共鳴的“超凡”之力。
    他將最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交給了他最信任的瘋子們。
    而他自己，則需要在這短短的幾天內，將自己的“境界”，徹底轉化為真正的“戰力”。
    因為他知道，天上的敵人，不會給你第二次畫符的機會。
    三日後，京城北城牆。
    氣氛肅殺得如同凝固的鐵水。城牆之上，不再是傳統的巨弩和投石機，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座造型詭異的金屬基座。每個基座上，都安放著一個半人高的，由無數層紫金色水晶薄片構成的，仿佛隨時會散架的奇特裝置。
    這便是雲飛揚和歐冶嘔心瀝血三天的成果——【滅星符陣】。
    它看上去不像武器，更像是一件脆弱的，即將被獻祭的祭品。
    雲飛揚站在中央主控台前，臉色比符陣的水晶片還要蒼白，他的天心儀已經超負荷運轉了三天三夜，此刻正發出不堪重負的嗡鳴。歐冶則雙臂抱胸，站在一旁，他身後的上百名神匠，人人眼中都帶著期待與忐忑。
    城牆下，是整裝待發的神機軍團。三萬將士，已經完成了第二次換裝。他們身上不再是之前的斬星甲，而是一套全新的，通體呈現暗紫色，關節處流淌著金色紋路的【混沌玄甲】。這套甲胄，是用浸潤了混沌之火的虛空秘銀，由歐冶親自開爐鍛打而成，每一片甲葉上，都蝕刻著雲飛揚設計的微型穩定符文。
    張虎就站在軍陣的最前方，他的【混沌玄甲·將軍型】尤其雄壯，背後甚至伸展出兩麵由純粹能量構成的，如同披風般的紫色光翼。他能清晰地感覺到，一股冰冷而又強大的力量，正源源不斷地從甲胄中湧入他的四肢百骸。
    但這股力量，帶著一種……“雜音”。
    那是一種仿佛來自宇宙誕生之初的，混亂的，瘋狂的低語，不斷地在他腦海中回響，誘惑著他去撕碎眼前的一切，去毀滅，去破壞。
    “凝神！守心！”
    一道清冷如冰泉的聲音，在整個軍陣中響起。
    李青璿不知何時，出現在了軍陣之前。她依舊是一身素白長裙，與這片肅殺的紫金海洋格格不入。她沒有看任何人，隻是緩緩抽出了手中的鐵劍。
    她沒有釋放劍氣，也沒有擺出任何架勢，隻是用手指，輕輕地，在那普通至極的劍身上，一彈。
    “錚——”
    一聲清越的劍鳴，擴散開來。
    這聲音不大，卻詭異地蓋過了風聲，蓋過了甲胄的嗡鳴，清晰地傳入了每一個神機軍團士兵的耳中，響在他們的心湖深處。
    那混亂瘋狂的低語，在這聲劍鳴之下，仿佛遇到了天敵，瞬間被壓製了下去。士兵們原本有些渙散的眼神，重新變得銳利而堅定。他們的意誌，像被這聲劍鳴擦亮了一般，重新占據了身軀的主導權。
    張虎感覺腦子一清，那股嗜血的衝動褪去，隻剩下純粹而強大的力量在掌控之中。他感激地看了李青璿一眼，卻發現對方隻是靜靜地站在那裏，仿佛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高高的皇城之上，吳閔憑虛而立，將這一切盡收眼底。他沒有說話，隻是將目光，投向了更高遠的，那片蔚藍的天空。
    “陛下，可以開始了。”雲飛揚通過傳音陣法，發來顫抖的請示。
    “準。”吳閔的聲音隻有一個字。
    “滅星符陣，第一序列，充能！”雲飛揚聲嘶力竭地吼道。
    城牆之上，一百座符陣同時亮起。地底深處，那顆被吳閔強行馴服的“混沌之心”，分出了一百道細微的紫黑色能量流，順著早已鋪設好的管道，瞬間注入了符陣之中。
    嗡！
    一百座符陣的水晶薄片，開始以一種肉眼無法捕捉的頻率高速震動。空氣中，響起了令人牙酸的撕裂聲。符陣前方的空間，開始扭曲，崩解，一個又一個微小的，漆黑的“點”，憑空出現。
    “目標，天穹雲海，無差別覆蓋！”
    “發射！”
    沒有驚天動地的巨響，沒有毀天滅地的光焰。
    一百道細若遊絲的，近乎於無色的“線”，從符陣中一閃而逝。
    天地間，陷入了一片詭異的死寂。
    所有人都抬著頭，看向天空。
    下一刻，令所有人終身難忘的景象，出現了。
    京城上空，那片萬裏無雲的蔚藍天幕，仿佛被一隻無形的神之手，用橡皮擦，粗暴地抹去了一大塊。一個巨大無比的，邊緣光滑得不可思議的，顯露出其後深邃星空的“空洞”，就這麽突兀地，出現在了那裏。
    沒有爆炸，沒有衝擊，隻有最純粹的，最徹底的……消失。
    那片區域的雲，光，空氣，甚至空間本身，都被“抹除”了。絲絲縷縷的黑色空間裂縫，在空洞的邊緣掙紮著，試圖彌合，卻又被殘留的湮滅法則，再次撕碎。
    “哢嚓……哢嚓……”
    城牆上，那一百座發射完畢的滅星符陣，如同完成了使命的藝術品，從內部開始，寸寸碎裂，最終化作一堆無害的，亮晶晶的粉末，隨風飄散。
    一擊之威，竟至於斯！
    “成功了……哈哈……成功了！”雲飛揚看著天空那個巨大的“傷疤”，看著身前化為粉末的符陣，先是呆滯，隨即狀若瘋魔地大笑起來，笑著笑著，眼淚就流了下來。
    這三天，他感覺自己把一輩子的心血都耗盡了。
    城牆下，神機軍團的士兵們，呆呆地看著天空，他們第一次，對即將到來的敵人，生出了一絲……憐憫。
    劉伯庸這位老丞相，扶著牆垛，雙腿發軟，嘴裏喃喃自語：“天……天漏了……這……得讓工部派人去修補……”
    隻有吳閔，依舊麵無表情。
    他看著天空那個巨大的空洞，眼神中，非但沒有喜悅，反而多了一絲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