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9章 帝國熔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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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域,黑風戈壁。
這裏曾是流沙與枯骨的國度,除了最耐旱的沙棘和最凶狠的沙匪,再無生機。
而現在,這裏卻成了整個大周皇朝,乃至整個世界,最喧囂、最繁忙的地方。
數以萬計的“工程傀儡”,如同一支沉默而高效的鋼鐵軍團,在這片荒蕪的土地上,上演著一出改天換地的神跡。
這些傀儡,已經不是幾天前的“零號機”那般粗糙。在天工院夜以繼日的努力下,它們的設計被迅速優化、迭代。流水線式的生產,讓它們的數量,以一種幾何級數的方式,瘋狂暴增。
此刻,放眼望去,高大的鑽探傀儡,正用它們那堪比神兵利器的鑽頭,向著地底深處,那沉睡了億萬年的晶鐵礦脈,沒日沒夜地掘進。它們身後,是無數體型稍小,卻更加靈活的運輸傀儡,它們如同辛勤的工蟻,將一塊塊閃爍著赤金色光芒的礦石,從深不見底的礦井中運出,然後整齊劃一地碼放在一旁,堆積成一座座新的山巒。
更遠處,是巨大的冶煉傀儡,它們的身軀就是一個個移動的熔爐,淨化者艦隊的能量核心被拆解後,為它們提供了近乎無窮的能量。赤金色的礦石被投入其中,噴湧出的,是宛如液態太陽般的,精純無比的晶鐵溶液。這些溶液,又被澆築成標準的錠塊,等待著被運往京城的天工院。
整個過程,沒有一聲號子,沒有一句交談。隻有機械運轉的轟鳴聲,和金屬碰撞的鏗鏘聲。所有的傀儡,都在天樞核心那無所不在的指令下,以一種超越了人類想象的效率,完美地協同工作。
這已經不是開礦,這是一場對星球資源的,最徹底,最暴力的掠奪。
神機軍團大將軍張虎,正坐在一處高崗上,嘴裏叼著一根草根,默默地看著這壯觀而又詭異的一幕。
他身後,是十萬新擴編的神機軍團士兵,他們穿著最新趕製出來的,由晶鐵合金打造的製式鎧甲,負責拱衛這片比皇宮還重要百倍的礦區。
“他娘的……”張虎吐掉嘴裏的草根,嘟囔了一句,“看久了,總覺得瘮得慌。”
他旁邊的副將,一個同樣身材魁梧的漢子,深有同感地點點頭:“將軍,末將也是。這些鐵疙瘩,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幹起活來比誰都猛。有時候半夜巡邏,看到它們那兩隻紅眼睛在黑暗裏亮著,齊刷刷地轉過來看你,後脊梁骨都發涼。”
張虎咧了咧嘴,站起身來,拍了拍屁股上的土。
“涼也得給老子受著!陛下說了,這叫‘工業化’!不懂沒關係,執行命令就完了!”
他嘴上這麽說,心裏卻憋著一股勁。前幾天,他閑得無聊,非要跟一個運輸傀儡比力氣,看看誰能先把一塊三萬斤的礦石搬上運輸車。結果,他還在那運氣憋氣,臉都漲成了豬肝色,人家傀儡已經伸出兩條液壓臂,輕輕鬆鬆地把礦石舉起來,穩穩當當地放好了。
那一刻,張虎這位大周第一猛將,第一次對自己的力量,產生了懷疑。
他所代表的,是個體武力的巔峰。而這些鐵疙瘩,代表的,卻是一種全新的,由集體的、工業化的力量。他隱隱感覺到,一個屬於他們這些武者的時代,似乎正在被一種更強大的力量,緩緩地碾過。
這種無力感,讓他很不爽。
“傳令下去!”張虎對著副將吼道,“所有人的訓練量,給老子加倍!以後誰再被這些鐵疙瘩比下去,就給老子繞著礦區跑一百圈!我們神機軍團,就算比不過力氣,氣勢上也不能輸!”
“是!”副將領命而去。
張虎望著那片鋼鐵森林,眼神複雜。他知道,這隻是一個開始。西域的晶鐵礦,北境的月光石,東海的重金屬……當這些沉睡的寶藏,都被這支鋼鐵大軍喚醒時,整個大周,乃至整個世界,都將被徹底重塑。
帝國的熔爐,已經點燃。
而投入這熔爐的,不僅僅是礦石和金屬,還有大周的舊有的一切。
隨著“世界戰艦”計劃的全麵鋪開,整個社會的結構,都在發生劇烈的動蕩。
傳承千年的士農工商階級,正在被一種全新的,以“技術貢獻”為標準的體係所取代。
無數的工匠、農夫、甚至落魄書生,隻要在算學、物理、或者機關術上展露出一絲才華,就會被立刻送入新成立的“技術學院”,接受雲飛揚和歐冶大師親自編纂的教材的洗禮。
他們中的佼佼者,甚至能直接進入“天工院”,成為這個帝國最炙手可熱的新貴。一個昨天還在田裏刨食的泥腿子,今天就可能因為改良了一個齒輪的設計,而被授予官職,光宗耀祖。
這,是一個英雄不問出處的時代。
是一個屬於天才和瘋子的時代。
然而,有新貴崛起,就必然有舊族的沒落。
那些曾經高高在上,以血脈和傳承為傲的古老世家,在這場席卷天下的變革浪潮中,驚恐地發現,自己正在被迅速地邊緣化。
他們的財富,是土地和佃戶。但在那無窮無盡的地下礦脈麵前,地裏刨出來的那些糧食,顯得那麽微不足道。
他們的權力,源於盤根錯節的人脈和在朝堂上的影響力。但在劉伯庸那位“大周司命”麵前,任何陰謀詭計,都如同笑話。他甚至不需要證據,隻需要一個“感覺”,就能讓一個傳承百年的家族,在一夜之間灰飛煙滅。
他們的驕傲,是家族中代代相傳的武學和秘法。但在那鋪天蓋地的工程傀儡,和即將成型的星空戰艦麵前,宗師的力量,似乎也變得不再那麽重要。
他們,正在被整個時代所拋棄。
……
江南,蘭陵。
王氏宗祠。
這裏是江南第一望族,蘭陵王氏的根基所在。王氏一族,傳承一千八百年,以“通靈”秘術和“祭祖”典儀聞名於世,族中弟子遍布天下道觀,連昆侖山都對他們禮讓三分。他們的影響力,在民間,甚至比皇權更為深遠。
此刻,宗祠的密室之內,氣氛凝重得如同凝固的鉛塊。
蘭陵王氏的當代家主,王景隆,一個麵容清臒,有著大宗師修為的老者,正與幾位來自其他古老世家的家主,秘密會麵。
“不能再等下去了。”一個身著華服的胖子,是青州崔氏的家主,他焦躁地說道,“再這麽下去,不出一年,我等世家,就將名存實亡!那個吳閔,他這是要掘了我們所有人的根!”
“可是,我們能怎麽辦?”另一個麵帶愁容的家主歎氣道,“公然反抗,無異於以卵擊石。那劉伯庸如今如同神魔,我族中安插在戶部的子弟,前幾日隻是在心中腹誹了幾句,第二日便被革職查辦!此等手段,聞所未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