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邊的幾名弟子，也同樣露出了駭然與懷疑的神色。
    信仰的堤壩，一旦出現裂痕，崩潰便隻是時間問題。
    “仙尊”迅速穩住了自己的形態，那聖潔的光輝重新變得穩定。但她的眼神，已經徹底變了。
    那裏麵，再也沒有了絲毫慈悲與偽裝，隻剩下被揭穿了秘密的惱怒和冰冷刺骨的殺意。
    她看著吳閔，也看到了人群中那幾個神情有異的弟子，聲音不再悅耳，而是如同萬年寒冰般冷冽。
    “你們，看到了不該看的東西。”
    “那麽，就全部，永遠地留在昆侖吧。”
    當“仙尊”這句話說出口時，她身上那層神聖的光輝並未消散，反而愈發熾盛。但這光芒，在場眾人卻再也感受不到半分溫暖與慈悲，隻剩下一種要將骨髓都凍結的森然殺機。
    原本悅耳如天籟的聲音，此刻也像是淬了毒的冰錐，每一個字都紮在昆侖弟子的心頭。
    看到了不該看的東西？
    什麽是不該看的？是那尊魔神吞吃了仙罰？還是……仙尊背後一閃而逝的九尾妖狐虛影？
    一部分心思敏銳的弟子，如冷月心，已經麵沉如水，握著劍柄的手指因用力而微微顫抖。更多的弟子則是滿臉茫然與恐懼，他們的大腦拒絕處理這顛覆信仰的一幕，隻本能地覺得，有什麽極其可怕的事情將要發生。
    癱在地上的昆侖掌教，此刻卻像是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他用盡全身力氣嘶吼起來：“爾等還愣著作甚！此獠乃天外邪魔，蠱惑人心！仙尊要出手淨化魔頭，我等還不速速結成‘萬劍歸元陣’，助仙尊一臂之力！”
    他的聲音淒厲，帶著一種瘋狂的偏執。他不能接受自己信奉了千年的神明是妖物，所以隻能將眼前這個無法理解的皇帝，定義為更加邪惡的“魔”。
    被他這麽一吼，那些腦子已經亂成一鍋粥的弟子們，下意識地找到了行動的指令。對啊，不管發生了什麽，仙尊總是對的，皇帝是外人，是敵人！
    “結陣！”
    “萬劍歸元！”
    數百名昆侖弟子強忍著傷勢，掙紮著起身，各自尋找方位。一道道劍光衝天而起，在空中交織成一片巨大的劍網，鋒銳的劍氣匯聚成流，遙遙鎖定了廣場中央的吳閔。
    “仙尊”的嘴角，終於勾起了一抹冷酷的弧度。
    她要的就是這個效果。隻要這些弟子的信仰還在，隻要他們還願意為她拔劍，那她就依然是昆侖的神。這些匯聚了數百年信仰與昆侖靈氣的劍陣，就是她最好的武器。
    “冥頑不靈。”她看著吳閔，下了最後的判決，“你的出現，是個錯誤。現在，本尊便來糾正這個錯誤。”
    她伸出雙手，那龐大的“萬劍歸元陣”仿佛得到了號令，劍氣猛然暴漲，化作一道由萬千劍影組成的洪流，朝著吳閔當頭壓下。這陣勢，比之前玄塵子操控的護山大陣，威力還要強上數倍！
    遠處的浮空舟上，張虎看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他一把抓起旁邊的大斧，就想衝出去：“他娘的，這幫牛鼻子玩不起，要群毆！元帥，咱們……”
    “別動。”孫武的聲音異常沉穩，他死死盯著戰場，眼睛一眨不眨，“陛下的手段，不止於此。”
    他相信，既然陛下選擇獨自一人上山，就絕不可能被這種場麵難住。這更像是一場……陛下刻意引導的表演。
    戰場中央，麵對著那毀天滅地般的劍氣洪流，吳閔甚至連防禦的姿態都沒有。他隻是抬起頭，看著那些麵容或狂熱、或掙紮、或麻木的昆侖弟子，搖了搖頭。
    “可悲。”
    他輕聲吐出兩個字。
    下一刻，他沒有召喚兵主煞神去硬撼，也沒有調動皇道龍氣去鎮壓。
    他隻是輕輕打了個響指。
    “啪。”
    清脆的聲音，在劍氣呼嘯中，顯得微不足道，卻又清晰地傳入了每一個人的耳朵裏。
    就在這一瞬間，吳閔的識海中，係統界麵瘋狂刷新。
    【檢測到大量‘盲從’、‘迷惘’、‘恐懼’的負麵精神能量……】
    【解鎖自‘深海夢魘’核心中的特性——夢境潛航，已滿足最低發動條件。】
    【是否消耗仇恨值，將目標群體強行拖入指定概念夢境？】
    “準。”
    吳閔心中默念。
    一股無形，卻又無可抗拒的力量，以他為中心，驟然擴散開來！
    這股力量，不是物理層麵的衝擊，也不是能量層麵的對抗。它繞過了劍氣，繞過了護體真元，直接作用於每一個生物的“意識”之上。
    那奔騰而下的劍氣洪流，在距離吳閔頭頂還有十丈遠的地方，猛然一滯。
    並非被擋住了，而是操控它的那些昆侖弟子，在同一時間，全部僵住了。
    他們的身體還保持著結陣催動劍訣的姿勢，但眼神卻瞬間失去了焦距，變得空洞、呆滯。仿佛在這一刹那，所有人的魂魄，都被抽離了身體。
    “仙尊”臉上的冷酷笑容，也僵在了那裏。
    她驚駭地發現，自己與“萬劍歸元陣”之間的聯係，被切斷了。不是被強力打破，而是那些作為“節點”的弟子們，集體“掉線”了。
    “這是……精神攻擊？不對……這是什麽妖法！”她第一次感覺到了事情脫離掌控的恐慌。
    她試圖用自己的精神力去喚醒那些弟子，卻發現他們的意識，像是沉入了一片深不見底的泥潭，無論她如何呼喚，都得不到絲毫回應。
    緊接著，她感到一股同樣的力量，也朝著她的意誌侵蝕而來！
    “在本尊麵前玩弄神魂？找死！”
    “仙尊”到底是活了不知多少年的老妖怪，精神力無比強大。她嬌喝一聲，眉心處迸發出一道璀璨的銀光，將那股侵蝕之力擋在了外麵。
    然而，吳閔的目標，從一開始就不是她。
    “朕說過，朕要揭穿你的真麵目。但朕懶得親自動手。”吳閔的聲音，在空曠的廣場上響起，帶著一種貓捉老鼠般的戲謔，“朕覺得，讓你最忠誠的信徒，親眼看看你的本來麵目，或許會更有趣一些。”
    他看著那些如同雕塑般的昆侖弟子，緩緩說道：“所以，朕特意為他們，也為你，準備了一場大戲。這出戲的名字，叫作《昆侖秘史》。”
    話音落下的瞬間，整個世界，在“仙尊”驚駭的目光中，開始“融化”。
    天空、白雲、雪山、宮殿……所有的景物，都像是被投入水中的墨畫，線條開始扭曲，色彩開始混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