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們沐浴在陽光下，看著前方恢複平靜的沙漠，許多人甚至還未從剛才那毀天滅地的景象中回過神來。
    贏了？
    就這麽……贏了？
    他們甚至連一刀一槍都未曾動用。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匯聚到了那個男人的身上。
    他依舊站在那裏，仿佛從始至終，都隻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咕咚。”
    張虎艱難地咽了口唾沫，他覺得自己這輩子受到的衝擊，加起來都沒有今天一天多。他扭頭看向身邊的孫武，想從這位智計超絕的軍神臉上找到一絲可以理解的表情。
    然而，他隻看到了茫然。
    孫武的嘴唇在哆嗦，他看著恢複平靜的沙盤，看著上麵那個代表“骸骨之海”的、比“哭泣之城”還要深邃的巨大紅點，在所有人的注視下，顏色正以一個恐怖的速度飛快黯淡下去。
    最終，在一陣劇烈的閃爍之後，噗地一聲，徹底熄滅。
    第二個幽冥核心節點，確認……摧毀。
    隔著八百裏。
    一擊功成。
    孫武緩緩地閉上了眼睛，兩行清淚，順著他蒼老的臉頰滑落。
    他不是悲傷，也不是激動。
    而是一種……解脫。
    他窮盡一生所學的兵法、韜略、權謀，在今天，被徹底地、無情地碾碎了。
    他意識到，一個全新的時代，已經隨著他效忠的這位帝王，降臨了。在這個時代裏，戰爭的形態，將被重新定義。百萬大軍的衝鋒，或許還不如帝王的一個念頭。
    他畢生的追求與驕傲，在這一刻，顯得如此可笑。
    但也正因如此，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輕鬆。
    因為他知道，他追隨的，是一位真正能夠帶領這個世界，走向一個無法想象的未來的……神。
    “軍神……您……您怎麽哭了？”張虎看著孫武的樣子，有些手足無措。
    孫武睜開眼，眼中沒有了迷茫，隻剩下前所未有的清明與堅定。他擦去淚水，對著吳閔的方向，深深地、鄭重地，行了一個大禮。
    “老臣，為陛下賀！為大周賀！為天下蒼生賀！”
    這一拜，拜的不僅僅是君臣之禮，更是一個舊時代的兵法大家，對新時代開創者的，心悅誠服的朝拜。
    城頭上，所有將士，無論高級將領還是普通士兵，在短暫的死寂之後，爆發出了一陣驚天動地的歡呼。
    “陛下萬歲！大周萬歲！”
    “陛下萬歲！大周萬歲！”
    他們的呼喊中，充滿了劫後餘生的喜悅，以及對吳閔那近乎狂熱的崇拜。
    雲飛揚和那幾個聽風穀的秘諜，則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氣，癱軟在地。他們看著歡呼的眾人，看著那個被萬眾崇拜的身影，腦海中隻剩下一個念頭。
    天……真的變了。
    在無人能感知的精神層麵，那道灰白色的“複仇之矛”，在摧毀了“骸骨之海”的核心之後，並未立刻消散。
    它裹挾著兩個核心節點，數百萬靈魂的複仇意誌，在吳閔的操控下，如同一枚深水炸彈，狠狠地紮入了悲泣沙海的最深處——“萬魂之母”的本體所在。
    轟！
    一場無聲的、卻遠比任何物理爆炸都更加恐怖的意誌風暴，在“萬魂之母”的靈魂國度中，轟然引爆。
    “啊——！！！”
    一聲淒厲到極致的、不分男女的尖嘯，第一次，直接在吳閔的腦海中響起。
    這不是之前那種混亂、暴虐的嘶吼，而是一個清晰的、帶著智慧與無盡痛苦的聲音。
    “萬魂之母”的本體，受傷了。
    吳閔的臉色微微一白，那是精神層麵受到衝擊的正常反應。
    他“看”到了。
    在沙海的盡頭，一個由無盡靈魂與黃沙構築的、如同星雲般龐大的母巢中，一個巨大的、看不清麵容的女性輪廓，正在痛苦地翻滾。
    複仇的意誌，如同跗骨之蛆，正在瘋狂地撕咬著它的靈魂本源。
    然而，就在吳閔準備進一步擴大戰果，甚至嚐試鎖定其本體位置時，那個痛苦的聲音，突然平息了。
    一股比之前的暴虐更加危險的、冰冷徹骨的理智，取而代之。
    “凡人的帝王……你很有趣。”
    那個聲音，再次在吳閔的腦海中響起，不再是尖嘯，而是一種平穩的、不帶任何感情的陳述。
    “你以為，你在做什麽？淨化這片土地？解救這些靈魂？”
    吳閔眉頭一皺，沒有回應。
    “愚蠢的蟲子。”
    “萬魂之母”的聲音裏，帶上了一絲嘲弄。
    “你可知，我為何要將這片西域，變成一個巨大而吵鬧的靈魂工廠？”
    “因為，‘悲傷’和‘絕望’，是宇宙中，最廉價，也最無趣的‘味道’。”
    “那些真正的‘獵手’，對這種味道，不屑一顧。”
    “我在這裏，製造這些垃圾情緒，就像是在一個堆滿美食的餐桌旁，點燃了一堆潮濕的、散發著惡臭的柴火。它能有效地……驅趕那些真正可怕的食客。”
    吳閔的心，猛地一沉。
    “我，‘萬魂之母’，是七大幽冥之主中，最弱小，也是最膽小的一個。我不想被吃掉，所以我躲在這裏，用這種方式，苟延殘喘。”
    “而你，吳閔……”
    那個聲音，仿佛帶著一絲詭異的“笑意”。
    “你正在做的事情，就是一腳踹開我這個看門人，然後親手熄滅了那堆臭烘烘的柴火。”
    “你那股‘皇道龍氣’，那股‘不屈’的意誌，還有你身上那股讓我也感到心驚的‘世界本源’的氣息……”
    “在那些饑餓的‘獵手’聞起來……”
    “香極了。”
    “你不是在拯救這個世界，你是在……敲響開飯的鈴鐺。”
    那冰冷而理智的聲音在吳閔的腦海中緩緩消散，如同退潮的海水，留下的卻是比萬丈寒冰更加刺骨的真實。
    開飯的鈴鐺。
    這個比喻粗俗，卻又精準到令人心頭發顫。
    吳閔的臉色依舊平靜，可若是有人能窺探他的識海，便會發現那裏早已掀起了滔天巨浪。他從未像此刻這般，清晰地感受到一種來自世界之外的、純粹的“食欲”。那不是仇恨，不是憤怒，而是一種更高級、更原始的本能，就像饑餓的野獸盯上了獵物，理所當然，天經地義。
    【檢測到來自未知高維存在的‘窺探’意圖……】
    【“位麵守護”模式激活……】
    【正在轉化世界之敵惡意……轉化中……】
    【獲得“世界本源之力”1點。】
    【獲得“世界本源之力”1點。】
    係統麵板上，一連串全新的提示信息流水般刷過。那獲取的數值並不高，甚至可以說是微乎其微，但其代表的意義，卻讓吳閔的瞳孔猛地一縮。
    萬魂之母沒有撒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