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1章 真正的戰場,不在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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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永夜之寒最後一道本源法則被吞噬殆盡的瞬間,一枚不屬於它的、被深藏在核心最深處的記憶碎片,如同被驚擾的魚,猛地竄出,湧入了吳閔的識海。
那不是一段信息,也不是一句話。
那是一個坐標,一個位於無盡虛空之中的星際坐標。
以及一幅伴隨坐標而來的、一閃而逝的畫麵。
那是一支龐大到令人絕望的艦隊,由冰冷的、充滿了異星風格的猙獰金屬戰艦組成。它們靜靜地懸浮在漆黑的宇宙中,每一艘戰艦都散發著足以凍結星辰的恐怖氣息。
而在這支無敵艦隊的旗艦之上,一個燃燒著蒼白火焰的徽記,無比清晰地烙印在吳閔的腦海中。
看到那個徽記的瞬間,吳閔的呼吸,停滯了。
那個徽記的輪廓,他無比熟悉。它與大周皇室最古老的典籍中,記載的那個屬於初代人皇的徽記,有七分相似!但不同的是,初代人皇的徽記是煌煌大日,而這個徽記,卻像是一輪被無數荊棘和鎖鏈洞穿、腐化的慘白死日!
轟隆!
現實世界中,那層凍結萬物的“靜止”之力,隨著永夜之寒的徹底消亡而轟然破碎。
世界,恢複了流動。
遠征軍的戰士們,思維從定格中恢複,他們茫然地看著四周,前一秒還在殊死搏殺,下一秒,敵人卻全都消失了。那座象征著終極死亡的黑色冰城,那片吞噬萬物的歸墟沼澤,連同那個剛剛誕生的晶體神明,全都消失得無影無蹤。
天空中的鉛灰色正在褪去,一縷久違的、溫暖的金色陽光,刺破雲層,灑在這片滿目瘡痍的冰原上。
“贏……贏了?”
一名士兵喃喃自語,隨即,他爆發出了一聲震天的歡呼!
“我們贏了!”
劫後餘生的狂喜,如同燎原之火,瞬間點燃了整個軍隊。震耳欲聾的歡呼聲,響徹了這片重獲新生的極北之地。
張虎提著刀,大口喘著氣,他看向旗艦上那個依舊一動不動的身影,眼中充滿了狂熱的崇拜。
“陛下……我們贏了?”他用傳聲法陣,小心翼翼地問道。
吳閔緩緩地,從那震撼的記憶畫麵中回過神來。他沒有回答張虎,隻是抬起頭,目光仿佛穿透了大氣層,望向了那片深邃的、冰冷的星空。
許久,他才轉過身,俯瞰著下方正在為勝利而歡呼的、他最忠誠的軍隊。
“贏了?”他低聲重複了一句,聲音裏帶著一種眾人無法理解的複雜意味。
“不。”
他的目光掃過每一個人,掃過這片他誓死守護的世界。
“我們隻是……找到了真正的戰場。”
那一聲“不”,如同一盆冰水,澆在所有狂喜的頭顱上。
喧囂的歡呼聲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扼住,迅速衰減,最終化為一片死寂。數萬道目光,匯聚在旗艦船首那個孤高的身影上。他們眼中的狂熱、崇拜和喜悅,漸漸被一種更深沉的疑惑與不安所取代。
贏了,但陛下說不。
那我們……究竟在與什麽作戰?
張虎心中的喜悅也凝固了,他握著刀柄的手指不自覺地收緊,一股寒意順著脊椎向上爬。他見識過陛下無數次運籌帷幄,也見識過他麵對絕境時的泰山崩。但從未見過他像現在這樣,在取得了一場堪稱神跡的勝利後,眼中卻流露出如此沉重,如此……蒼涼的意味。
那不是戰勝強敵後的疲憊,而是一種窺見更深層絕望後的凝重。
“陛下……”張虎的聲音有些幹澀,“末將愚鈍。”
吳閔沒有立刻回答,他的視線仿佛依舊停留在遙遠的星空。識海中,那幅一閃而逝的畫麵,那支由冰冷金屬與死亡構成的無敵艦隊,那枚燃燒著蒼白火焰的、被荊棘和鎖鏈洞穿的腐化死日徽記,正在反複回放。
這個徽記,他太熟悉了。
大周皇室的藏經閣最深處,存放著幾卷用上古獸皮製成的、幾乎無人問津的孤本。上麵記載著一些被正史抹去的神話時代秘聞。其中一卷,描繪了那位開創了人族紀元的初代人皇。他的徽記,便是一輪普照萬物的煌煌大日,象征著生命、秩序與希望。
可那支艦隊上的徽記,分明就是初代人皇徽記的墮落體。它扭曲、邪惡,充滿了對生命最惡毒的詛咒。
一個可怕的、幾乎要動搖他道心的猜測,在吳閔心底浮現。
上古浩劫,人皇失蹤……幽冥入侵……這一切,難道不是孤立的事件?如果,如果那位本該是世界守護者的初代人皇,在星空的彼岸遭遇了不測,甚至……變成了敵人呢?
那這個世界,從一開始就在對抗什麽?
我們所做的一切,究竟是在反抗入侵,還是在清理……門戶?
這個念頭太過恐怖,即便是以吳閔如今超凡入聖的心境,也感到一陣徹骨的寒意。他強行將這股思緒壓下,知道現在不是深究的時候。但他明白,他必須讓他的核心將領們,讓他這支親手鍛造的軍隊,明白他們將要麵對的是什麽。
“真正的戰場,不在腳下。”吳閔終於收回目光,緩緩轉身,俯瞰著他的軍隊。他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每一個人的耳中,連同他話語中那份無法言喻的沉重。
“我們剛剛殺死的,那個所謂的‘永夜之寒’,你們以為它是什麽?是神明?是惡魔?”
他頓了頓,給士兵們留下思考的空隙。
“不,它什麽都不是。”吳閔的語氣變得冰冷而殘酷,“它隻是一顆種子。一顆由星空彼岸的‘農夫’,隨意撒播到我們這個世界‘田地’裏的種子。它的任務,就是讓這片田地變得‘死寂’,變得‘貧瘠’,方便‘農夫’在某個時刻前來收割。”
農夫?田地?收割?
這些簡單而質樸的詞匯,組合在一起,卻構成了一幅讓所有士兵毛骨悚然的圖景。他們剛剛拚死搏殺,甚至獻出了無數同袍生命的恐怖存在,竟然隻是……一顆種子?
那真正的“農夫”,又該是何等的恐怖?
“陛下在用一個活的世界,去對抗一個死的世界!”
雲飛揚的聲音突然響起,帶著一種沙啞的、癲狂的亢奮。他被人攙扶著從指揮艙裏走出來,整個人像是被抽幹了精氣神,臉色蒼白如紙,頭發淩亂,衣衫被汗水浸透。但他的那雙眼睛,卻亮得像兩顆星辰,死死地盯著吳閔,仿佛在看一尊行走在人間的神隻。
“共鳴……法則共鳴……陛下,您……您是怎麽做到的?將整個艦隊的能量流,將所有戰士的生命場,將您自己的意誌,全部編織成一個統一的‘律動’概念!這……這是創世!這是神才能掌握的權柄!”
他語無倫次,激動地揮舞著手臂,試圖向周圍的人解釋他剛才所見證的奇跡。
張虎一把抓住他,皺眉道:“說人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