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活屍之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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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廢話,給我拿下!”領頭官差雙目圓睜,怒喝聲震得人耳膜發顫,手按腰間刀柄,惡狠狠地盯著元照一行人。
    話音剛落,十餘名官兵便如狼似虎地持刀撲來,刀鋒寒光閃爍,直逼馬車。
    下一秒,馬車簾幕“唰”地被掀開,阿繁與阿簡如兩道殘影同時躍出。
    二人臉上覆著同款麵具,隻露一雙冷眸——阿繁手中玄青劍出鞘的瞬間,一道冷芒劃破空氣,直迎最先衝來的官兵;阿簡則手腕微轉,碎金鉤爪在指尖靈活翻飛,金鏈輕響間,已鎖定另一側的敵人。
    阿繁劍招迅捷精準,劍尖輕點便挑開對方長刀,手腕順勢翻轉,劍風裹挾著淩厲氣勁掠過,接連逼退兩名官兵。
    那兩人隻覺手腕一陣酸麻,握刀的力道瞬間卸去,長刀“當啷”落地,發出清脆的碰撞聲。
    另一側的阿簡身形更顯靈動,如狸貓般輾轉騰挪。
    見一名官兵揮刀劈來,他側身避開的同時,鉤爪順勢勾住對方刀柄,向後一扯,那官兵重心驟失,踉蹌著向前撲去。
    阿簡旋即抬膝,精準頂向其腹部。那人痛呼一聲,雙手捂著肚子蜷縮在地,再難起身。
    後續官兵見狀,愈發瘋狂地蜂擁而上。
    阿繁卻不退反進,劍勢陡然展開,或點或挑,每一次出劍都精準指向官兵持械的手腕。
    不過片刻,又有三人兵器脫手,手臂酸麻得垂在身側,連抬都抬不起來。
    阿簡則遊走在人群邊緣,如同鬼魅般穿梭。鉤爪時而勾住官兵腳踝,使其重心失衡摔倒在地;時而纏住對方兵器,借力將人拉得踉蹌不穩。
    短短瞬息,已有四五名官兵摔在地上,捂著腰腿呻吟,一時難以起身。
    兩名官兵見正麵難敵,悄悄繞到阿繁身後,想趁機偷襲。
    可他們剛靠近三步,便被阿繁察覺。阿繁旋身回劍,動作行雲流水,劍脊在兩人肩頭各拍了一下。
    那兩人隻覺肩頭驟然一沉,仿佛壓了塊巨石,手臂竟再也抬不起來,隻能麵如死灰地站在原地。
    阿簡也注意到另一側的動靜,手腕猛地一甩,鉤爪如長蛇般飛出,精準纏住一名官兵的腰帶。
    他輕輕一拉,便將人拽到跟前,再順勢一推。那人驚呼著撞向身後同伴,兩人雙雙倒地,滾作一團。
    不過片刻功夫,衝到近前的十幾名官兵已盡數被擊退——有的丟了兵器,捂著發麻的手腕齜牙咧嘴;有的躺在地上,抱著痛處不斷呻吟。
    竟無一人能突破阿繁和阿簡的防線,再往前逼近半步。
    領頭官差見此情景,臉色瞬間變得慘白,既怒又怕地指著幾人:“你們……你們竟然還敢出手傷人?”
    羅欽輕搖手中折扇,嘴角勾起一抹嘲諷:“出手傷人又如何?難道隻許你們不分青紅皂白地抓人,不許我們反抗?”
    “你們給我等著!我治不了你們,自有人能治得了你們!”
    領頭官差色厲內荏地放完狠話,便帶著那些被打傷的官兵,屁滾尿流地跑了,連掉在地上的長刀都忘了撿。
    解決掉麻煩後,元照便打算帶著眾人進入客棧安頓。
    可不等他們邁步,客棧掌櫃便臉色慌張地從門內跑出來,雙手亂擺:“各位……各位還是另尋他處吧,小店實在招待不起各位。”
    他眼神躲閃,顯然是怕惹上麻煩,不敢招待元照一行人。
    元照倒也理解掌櫃的難處,對著羅欽淡淡道:“咱們走。”
    “是!”羅欽點點頭,當即轉身駕著馬車,緩緩離開了客棧門前。
    接著,幾人在城裏轉了一圈,可無論是臨街的大客棧,還是巷尾的小客舍,竟沒有一家願意讓他們入住。
    顯然,先前與官兵的衝突已傳開,店家們都怕被牽連。
    “要不咱們還是離開這裏吧?”羅欽皺著眉提議,語氣帶著幾分無奈,“大不了就去城外風餐露宿,又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
    元照聞言,側頭看向他:“那你想接下來一路都風餐露宿嗎?”
    羅欽一愣,下意識問道:“什麽意思?”
    元照解釋道:“既然我們已經成了通緝犯,那麽通緝咱們的肯定不止一個義俠城。說不定現在整個大梁境內,四處都在通緝我們。”
    “說的也是啊……”羅欽恍然大悟,點點頭讚同道。
    元照長歎一口氣,目光沉了沉:“所以現在,還是先弄明白我們為何會被通緝吧。”
    就在眾人思索著該去何處落腳時,一道身影突然從巷口走出,攔在了馬車前。
    此人身著藏青短打勁裝,腰間束著寬幅黑皮鞓,鞓上斜挎著深色刀鞘,鞘內插著一柄環首刀,刀柄上的紅綢穗輕輕垂著。
    她頭戴黑軟腳襆頭,額間綴著一枚黃銅“捕”字護額,長褲緊緊紮進黑布靴中,露出結實的腳踝。
    胸口縫著一塊青布牌,上麵清晰寫著州縣與姓名,側腰還掛著一個小皮囊,想來是裝捕票所用——一身裝扮利落幹練,竟是一名捕快,而且還是一名女捕快。
    “就是你們拒不受捕,還打傷了官府的人?”女捕快表情嚴肅,眼神銳利如刀,緊緊盯著元照一行人。
    “你又是哪裏來的大頭蒜?也敢攔我們的路?”羅欽率先開口,語氣帶著幾分不耐。
    女捕快神情冷酷,聲音沒有半分波瀾:“義俠城府衙,一等捕快,鍾離歡顏。”
    大梁的捕快,會根據緝拿罪犯所獲的功績多少,劃分為三等、二等和一等捕快。
    一等捕快乃是捕快中的佼佼者,即便是京城的六扇門,也沒幾個能達到這個級別。沒想到這小小的義俠城中,竟藏著一位一等捕快。
    元照聞言,微微挑眉,問道:“你們口口聲聲說要緝拿我們,可總得給我們一個理由吧?”
    鍾離歡顏冷聲回道:“一個多月前,幽州下河郡夏陽縣洪家村,全村被屠,數百口人死於非命。據目擊證人所說,屠村的乃是一名騎著白虎的少女——那人可是你?”
    元照聞言,眼底閃過一絲詫異,沒想到自己竟是因為這件事才成的通緝犯。
    不過仔細想想,除了這件事,她似乎也沒做過其他值得被大梁官府通緝的事。
    想來,是她當初好心放走的那些人裏,有人背刺了她。
    不過也正常,人性本就經不起考驗。
    她大方地承認:“人確實都是我殺的。”
    “看來我沒找錯人!”鍾離歡顏麵無表情,手已按在了環首刀的刀柄上。
    元照疑惑地追問:“那你可知,我為何要殺他們?”
    “為何?”鍾離歡顏反問,語氣中帶著幾分審視。
    “因為他們惡貫滿盈。”元照緩緩開口,將洪家村人多年來謀財害命、草菅人命的所作所為,一一說了出來。
    然而,鍾離歡顏聽完元照的話,卻沒有絲毫鬆動,反而臉色更冷:“即便如此,也不是你屠殺數百口人的理由。他們作惡,自有官府來懲戒,還輪不到你來多管閑事!”
    “官府?哈哈哈……”元照聞言,忍不住噗嗤一笑,笑聲中滿是嘲諷,“這恐怕是我今年聽過的最好笑的笑話。
    洪家村眾人謀財害命之事,足足幹了二十多年。他們供奉的洪二郎,甚至都坐到了四品京官的位子上——若非突然被好心人宰了,將來還不知道要官至幾品。
    他這官位,可都是踩著無數人的鮮血和白骨才爬上去的。請問,這足足二十多年裏,官府在哪兒呢?”
    鍾離歡顏卻絲毫不為所動,語氣堅定:“無論如何,你觸犯大梁律法是不爭的事實。今日,我便要緝拿你歸案。”
    說著,她猛地抽出腰間的環首刀,刀身映著日光,泛起刺眼的寒光,毫不猶豫地朝著元照衝去。
    元照騎在白虎雪蕊的背上,依舊一動不動。
    就在鍾離歡顏的刀即將靠近元照的瞬間,一道黑影驟然閃出,攔在了她身前。
    “鏘——!”
    一道刺耳的金鐵交鳴之聲響徹街頭,鍾離歡顏的環首刀,狠狠砍在了一對交叉的碎金鉤爪之上。
    出手的,自然是阿簡。
    緊接著,馬車裏傳來一道冰冷的聲音,沒有半分溫度:“阿簡,殺了她。”
    出聲的,正是阿青。
    在她眼中,敢對姐姐元照出手的人,都得死。
    阿簡聞言,雙臂向前猛地發力,將鍾離歡顏連人帶刀逼退兩步。
    不等對方站穩,他便腳下一蹬,如離弦之箭般猛衝過去,雙爪帶著破風銳響,直攻鍾離歡顏。
    鍾離歡顏也不含糊,握緊環首刀,毫不猶豫地持刀迎上。
    隻見阿簡雙臂發力,碎金鉤爪交叉架住環首刀,金鐵相撞的脆響震得空氣都似在震顫,連地麵的塵土都微微跳動。
    他腕間猛地加勁,鋒利的爪尖嵌入刀身縫隙,竟硬生生將鍾離歡顏的刀身壓得下沉半寸。
    鍾離歡顏沒想到阿簡的實力遠超自己的想象,隻得咬牙挺住,雙腳在石板上蹬出兩道深深的淺痕,想借著力道反推回去。
    可阿簡的手臂卻穩如磐石,不僅沒被撼動,反而借著她的推力驟然撤勁——鍾離歡顏力道空泄,身形不由自主地向前踉蹌了半步,露出破綻。
    就是這半步的空隙,阿簡已如狸貓般竄出,速度快得隻剩一道殘影。
    他左爪化作一道金芒,直取鍾離歡顏握刀的手腕,爪尖帶著尖銳的破風銳響;右爪則繞到另一側,鉤鏈在空中劃出半道圓潤的弧線,精準纏向她的腰側,想將人牢牢困住。
    鍾離歡顏畢竟是一等捕快,臨危不亂。
    她猛地旋身擰腰,同時棄了劈砍的力道,將環首刀橫在身前,“鐺”的一聲,堪堪擋住阿簡的左爪。
    可阿簡的右爪已纏上她的腰帶,他手腕輕輕一收,便要將人拽到跟前。
    “哼!”鍾離歡顏低喝一聲,左手迅速抽出腰間短匕,反手便向鉤鏈砍去。刀刃擦著鏈身劃過,雖沒將鏈斬斷,卻也讓阿簡的拉力頓了頓。
    她趁機腳尖點地,身子向後急退,同時將環首刀舞成一團寒光,刀風裹挾著淩厲氣勁,逼得阿簡不得不暫時撤爪避讓。
    待兩人拉開半丈距離,鍾離歡顏雙手握刀,刀刃斜指地麵,周身氣勢陡然一變,變得沉凝而淩厲:“接我鎮嶽第一式——斷山!”
    話音未落,環首刀猛地向前劈出,刀身似裹了一層厚重的氣勁,帶著開山裂石的威勢,直取阿簡肩頭。
    看到這一幕,羅欽忍不住低聲感歎:“沒想到義俠城中竟有如此高手,以前從未聽過此人的名聲。”
    阿簡可是能從超一品高手的追殺下全身而退的強者,是一品武者中的佼佼者。
    這鍾離歡顏竟能與他交手到如此地步,實在了不得。
    元照淡淡道:“哪裏都有潛龍在淵,不要小看天下人。”
    “也是。”羅欽點點頭,目光重新落回戰圈。
    阿簡眼中閃過一絲銳光,麵對鍾離歡顏的絕學,他不閃不避,雙爪交叉成十字,硬生生接下這一刀。
    “鏘!”巨響過後,阿簡腳下的石板裂開幾道細微的紋路,他卻隻退了半步;而鍾離歡顏握刀的虎口已滲出血絲,手臂發麻得幾乎握不住刀,刀身都微微顫抖。
    未等她緩過勁來,阿簡已如影隨形般撲來——左爪直刺她心口,右爪則掃向她下盤,攻勢比之前更疾更狠。
    鍾離歡顏咬著牙旋身,將環首刀豎在身前,刀身快速轉動,化作一道密不透風的圓形刀幕:“鎮嶽第二式——守土!”
    這一式專為防守近身纏鬥而生,刀幕層層疊疊,堪堪擋住阿簡的鉤爪。
    可阿簡的爪尖如毒蛇般尋隙而鑽,每一次碰撞都震得她手臂發顫,刀幕的轉速也漸漸慢了下來,露出了更多破綻。
    “給我開!”鍾離歡顏猛地爆喝一聲,將體內殘餘的內力盡數灌注刀中。
    刀幕驟然擴大,逼得阿簡暫時後撤了兩步。
    她趁機縱身躍起,環首刀高高舉過頭頂,刀身映著日光,竟泛起刺眼的光芒:“鎮嶽第三式——靖疆!”
    這是鎮嶽三式中最烈的殺招,刀勢如奔雷般劈下,帶著一往無前的決絕,直取阿簡天靈蓋。
    阿簡卻絲毫不慌,身形陡然下沉,幾乎貼地滑行,堪堪避開刀勢。
    與此同時,他雙爪猛地向上一挑。
    “鐺!”鉤爪精準鉤住刀身,阿簡腕間發力,竟借著刀勢將鍾離歡顏整個人向上掀飛。
    鍾離歡顏在空中無法借力,隻能眼睜睜看著阿簡起身。
    下一秒,阿簡的右爪已纏住她的腳踝,輕輕一拽,便將她重重摔落在地。
    環首刀脫手飛出,“哐當”一聲插在遠處的石板中,刀柄還在微微顫動。
    阿簡的碎金鉤爪隨即抵在她的脖頸處,鋒利的爪尖泛著寒光,貼著皮膚,讓她連動都不敢動。
    鍾離歡顏躺在地上,望著阿簡冷冽如冰的眼神,又看了看自己空蕩蕩的雙手,嘴角溢出一絲血跡——鎮嶽三式已盡數使出,可她卻連對方的衣角都沒碰到。
    她怎麽也沒想到,對方的實力竟會強到這種地步。
    但她依舊不肯服軟,轉頭看向元照,聲音帶著幾分倔強:“就算你們殺了我,你們也逃脫不了整個大梁所有官府的緝捕。”
    這種沒法溝通的頑固之輩,元照懶得和她多廢話,直接對阿簡吩咐:“阿簡,殺了吧。”
    就在阿簡的爪尖即將劃破鍾離歡顏脖頸的瞬間,一道急切的聲音突然傳來:“元姑娘,手下留情!”
    元照等人循聲望去,隻見一道人影正足尖點地、快步朝這邊飛奔而來,速度快到衣袂在空中上下翻飛,可見其著急。
    等那人奔至近前,眾人才看清,來者竟是六扇門捕頭潘世恩。
    此前調查活屍案時,元照他們曾和他有過交集詳情見115章)。
    “元姑娘,還請手下留情!”潘世恩喘著氣,拱手急聲道。
    “原來是潘捕頭。”元照唇角微揚,笑意落在眼底,“別來無恙。這位鍾離捕頭,與你相識?”
    潘世恩直起身,語氣恭敬:“不瞞元姑娘,其實是我們總捕頭有意調鍾離姑娘入六扇門任職,我來義俠城正是為了此事。”
    “原來如此。”元照眼中閃過一絲恍然,隨即轉頭看向鍾離歡顏,語氣帶著幾分玩味,“此人武藝雖高,性子卻執拗得很,遇事不知變通,你們六扇門,當真要收她?”
    “這……”潘世恩眉頭微蹙,麵露遲疑,一時竟不知如何作答。
    不等他開口,元照話鋒一轉,目光銳利了幾分:“大梁官府正在通緝我,潘捕頭可知曉?你們六扇門,是否也接到了緝捕令?”
    潘世恩垂眸猶豫了一瞬,終是輕輕點頭,聲音低了些:“此事我確已知曉,總捕頭也清楚,六扇門……確實收到了緝捕令。”
    “那你見了我,為何不動手?”元照收斂神色,似笑非笑地盯著他。
    潘世恩苦笑著搖頭,語氣帶著幾分坦誠:“姑娘說笑了,我哪是您的對手?便是我們總捕頭來了,對上您,也得好好掂量掂量。”
    這話落進不遠處的鍾離歡顏耳中,她頓時瞳孔微縮,滿臉驚色,眉頭擰成一團——此人到底是誰?竟能讓潘捕頭如此忌憚?
    雖說大梁各州府都收到了通緝令,可實際上沒人知曉被通緝者的的真實身份。
    官府隻從目擊者口中得了些含糊的外貌描述,唯有一條特征格外清晰:她騎著一頭白虎。
    白虎本是奇珍異獸,這世上除了元照,恐怕再沒人能將它當成坐騎。
    這時元照收回目光,眉峰微挑,語氣帶著疑惑:“這緝捕令,是誰發出來的?”
    潘世恩喉結動了動,猶豫片刻後,還是如實答道:“是……當今陛下。”
    元照聞言一愣,眼底閃過一絲錯愕——竟是那狗皇帝親自下的通緝令?
    潘世恩連忙解釋:“按規矩,一般大案要案須得先呈送大理寺,由大理寺審理;若需緝拿罪犯,也該是大理寺先下通緝令到各地官府。可姑娘您這次……殺的人數量實在太多,大理寺不敢做主,才將案子呈給了陛下,所以……”
    元照這才恍然——她先前還以為,是狗皇帝認出了她元家人的身份,想趕盡殺絕呢。
    她沉默片刻,轉頭看向鍾離歡顏,語氣冷了幾分:“看在潘捕頭的麵子上,今日暫且饒你不死,下次別再讓我看見你。”
    說著,她朝阿簡遞了個眼神。
    阿簡會意,身形一晃,便閃身回到了馬車邊。
    “多謝元姑娘手下留情。”潘世恩連忙朝元照拱手,語氣滿是感激。
    鍾離歡顏站在原地,定定地望著元照一行人,眼神閃爍不定。
    這時潘世恩又轉向元照,語氣試探:“元姑娘可是在尋落腳的地方?”
    “正是。”元照點頭,語氣平靜。
    潘世恩立刻提議:“我知道一處好去處,不如我帶姑娘過去看看?”
    元照唇角勾起一抹淺笑,爽快應道:“好啊,那就有勞潘捕頭了。”
    “姑娘請隨我來。”潘世恩說著,便邁步走在前麵引路,又扭頭朝鍾離歡顏囑咐,“鍾離捕頭,你先回府衙吧。”
    鍾離歡顏抿了抿唇,猶豫了一瞬,終是點了點頭,轉身快步離去。
    在潘世恩的帶領下,元照等人很快來到一處名為“蓮花小塢”的地方。
    剛到入口,一片碧色便撞入眼簾——滿池蓮葉層層疊疊,綠意盎然,池中央架著一座細長的木橋,橋身被藤蔓輕輕纏繞。
    “元姑娘,請。”潘世恩率先踏上木橋,腳步放得很輕。
    木橋狹窄,馬車定然無法通過。阿青等人隻好下車徒步,元照則依舊騎著雪蕊,緩緩跟在後麵。
    穿過蓮池抵達對岸,一排青瓦木屋赫然出現。
    屋子不算奢華,卻收拾得幹淨雅致,搭配著前方的蓮池,倒有幾分“人在畫中遊”的韻味。
    就在這時,一間木屋的門被輕輕推開,一名中年女子走了出來。
    她穿著素色布裙,頭發隻用一根簡單的木簪挽在腦後,雖容貌不算出眾,周身卻縈繞著一股溫潤恬靜的氣質,一眼望去,竟像從古畫裏走出來的人。
    見了這女子,潘世恩連忙拱手行禮,語氣熟稔道:“百裏夫人,我這兒有幾位朋友無處落腳,想在您這裏借住一宿,還望您行個方便。”
    被稱作“百裏夫人”的女子目光掃過元照身下的雪蕊,眼中飛快地閃過一絲驚訝,隨即又恢複了平和,笑著應道:“既是潘捕頭的朋友,哪有不答應的道理?”
    說著,她朝屋內揚聲喊道:“畫屏,出來帶客人去安頓!”
    “來啦,師尊!”
    一道脆生生的聲音剛落,一個梳著雙丫髻的小姑娘便蹦蹦跳跳地從屋裏跑出來,臉上帶著滿滿的活力。
    跑到元照等人麵前,小姑娘仰頭笑著,語氣輕快:“各位哥哥姐姐,快隨我來吧!”
    在這位名叫蘇畫屏的小姑娘的帶領下,元照等人很快在其中一座木屋裏安頓妥當。
    收拾行李時,潘世恩主動介紹起了百裏夫人和蓮花小塢。
    百裏夫人全名百裏紅棉,在義俠城名氣極大,也極受百姓愛戴。
    她不僅醫術高超,還常年免費為百姓看病;遇到家境貧寒的人家,更是會主動贈醫施藥。
    也正因如此,在義俠城百姓眼裏,蓮花小塢是個神聖的地方,沒人敢在這裏鬧事。
    除了看診,百裏夫人偶爾也會給路人提供住宿,所以潘世恩才會帶元照等人來這裏。
    潘世恩數年前曾來過義俠城,便是那時候結識了百裏夫人。他對百裏夫人的為人極為敬佩,二人交情一直不錯。
    至於蘇畫屏,本是義俠城一位老大夫的孫女。
    老大夫的兒子兒媳早逝,他獨自一人撫養孫女,可後來隨著年紀漸長,身體越來越差差,終於在畫屏六歲那年突然離世。
    百裏夫人見畫屏舉目無親,心善收留了她,不僅收為弟子,還將畢生醫術傾囊相授。
    如今兩人雖名義上是師徒,感情卻早已親如母女。
    阿青身邊的司徒大夫一聽百裏夫人是位醫術高超的人,頓時來了興致。行李剛安頓好,便興衝衝地拉著阿青,出門找百裏夫人交流去了。
    羅欽則去了木蓮池對麵,忙著安頓馬車。
    其他人都走後,元照獨自將潘世恩送到了門外。
    元照感激道:“這次,多謝潘捕頭了。”
    潘世恩擺擺手,笑著說道:“都是些小事,不足掛齒。那潘某便先行告辭,姑娘好生歇息。”
    “潘捕頭慢走。”元照點頭,目送他離去。
    等潘世恩的身影消失在巷口,元照才轉身,朝著百裏夫人的診室走去。
    剛走進診室,她便見阿青和司徒大夫正圍著百裏夫人,三人相談甚歡,時不時還能聽到幾聲爽朗的笑。
    阿青和司徒大夫更是主動搭手,幫百裏夫人給病人診脈、抓藥。
    元照心中了然——這位百裏夫人,定然是有真材實料的,否則以阿青和司徒大夫的性子,恐怕不會和對方攀談如此之久。
    夜色悄然降臨,百裏夫人與畫屏準備了一桌豐盛晚膳,熱情招待地元照一行人。
    下午的時候,百裏夫人與阿青和司徒大夫相談甚歡,尤其司徒大夫,對她的見識讚不絕口,恨不得立刻引為知己。
    幾番相處下來,元照暗自驚訝——這位百裏夫人不僅醫術精湛,談吐間更顯淵博學識,絕非尋常女子。
    晚膳落罷,元照等人便各自返回房間,靜坐調息,潛心修煉。
    翌日天剛蒙蒙亮,元照一行人便起身收拾行囊,計劃用過早膳後便即刻離開義俠城。
    百裏夫人這邊向來忙碌,天不亮就有許多百姓前來排隊候診,是以元照他們往馬車上搬運行李時,遠遠便望見診室門口已排起了長龍。
    可就在眾人從馬車旁折返之際,診室方向突然傳來一聲淒厲尖叫:“啊!有怪物!快逃啊!”
    緊接著,一道身影踉蹌衝出——隻見那人渾身青紫,雙眼翻白毫無神采,潰爛的皮膚不斷滲出膿水,口中發出野獸般的嘶吼,瘋了似的朝著人群猛撲過去。
    見此情景,元照等人臉色驟變——這分明是中了活屍之蠱後化作的活屍!
    更令人心驚的是,不過瞬息之間,排隊候診的百姓中,竟有近半數人開始劇烈抽搐,皮膚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青紫、潰爛,迅速異變成活屍。
    沒一會兒,整個蓮花小塢便被此起彼伏的嘶吼聲籠罩,儼然成了人間煉獄。
    百裏夫人跌跌撞撞地從診室跑出,臉色慘白如紙,聲音帶著顫抖哭喊:“這到底是怎麽了?怎麽會變成這樣?”
    話音未落,一隻活屍突然從角落竄出,張牙舞爪地撲向她,狠狠將她按倒在地,腥臭的嘴直往她脖頸湊去。
    百裏夫人瞳孔驟縮,眼中寫滿絕望。
    千鈞一發之際,阿青足尖點地,身形如箭般掠至跟前,手中短刀寒光一閃,利落斬下活屍頭顱。
    溫熱的黑血濺在她衣角,她卻絲毫未顧,急忙將百裏夫人扶起。
    “百裏夫人,你沒事吧?”
    百裏夫人死死抓著阿青的胳膊,指節泛白,聲音發顫:“阿青姑娘,這到底是怎麽回事?他們……他們怎麽會變成這樣?”
    阿青神色凝重,沉聲道:“這些是活屍,全是中了活屍之蠱的人所化。”
    “活屍之蠱?”百裏夫人大驚失色,踉蹌後退半步。她雖醫術高超,卻對蠱術涉獵不深,但活屍之蠱的凶名她卻是有所耳聞,“可……可這蠱不是早就失傳了嗎?”
    “確實失傳多年。”阿青點頭,語氣愈發沉重,“但近來各地頻發活屍案,沒想到偌大的義俠城,也沒能幸免。”
    蓮花小塢已然出現活屍,那義俠城內想必早已蔓延開來。
    說話間,又一隻活屍嘶吼著撲來,阿青反手揮刀,再度梟首。
    望著地上潰爛流膿的屍體,阿青眉頭微蹙,眼中閃過一絲疑惑——上次在泗水縣遇到的活屍,明顯經過改良,力量與速度都遠超尋常,可眼前這些,卻隻是最原始的版本。
    難道幕後黑手還沒能培育出足夠多的改良活屍?
    容不得她細想,更多活屍從四麵八方湧來。
    阿青一邊護著百裏夫人後退,一邊揮刀格擋,刀光劍影間,不斷有活屍倒地。
    另一邊,元照拔刀出鞘,羅欽、阿繁與阿簡也各執兵器,全力斬殺四處亂竄的活屍,試圖穩住局麵。
    雪蕊也嘶吼著對活屍發動進攻,銳利的爪子每每拍出,都能輕鬆拍碎一隻活屍的腦袋。
    這時百裏夫人突然抓住阿青的衣袖,聲音帶著哭腔懇求:“阿青姑娘,求你……帶我去看看畫屏,她還在廚房準備早膳,我怕她出事……”
    阿青心中一緊,當即點頭,帶著百裏夫人快步往廚房方向奔去。
    抵達廚房門口時,木門緊閉,裏麵不斷傳來“砰砰”的撞門聲與沉悶的嘶吼,聽得人心頭發緊。
    百裏夫人急得直拍門,聲音帶著哭腔:“阿青姑娘,快!裏麵有活屍,畫屏還在裏麵!快救她!”
    阿青不再猶豫,運力於掌,猛地推開木門。
    下一秒,一道黑影便嘶吼著撲了出來,指甲泛著黑紫,直取她麵門。
    阿青側身避開,隨即抬腿,重重一腳踹在黑影胸口——隻聽“砰”的一聲巨響,黑影如斷線風箏般倒飛出去,狠狠撞在木牆上,竟直接撞出一個窟窿,整個人嵌在其中。
    看清那活屍的麵容與身上熟悉的穿著打扮時,百裏夫人的尖叫幾乎撕裂空氣:“畫屏!是畫屏啊!”
    原來廚房內並無其他活屍,那撞門與嘶吼聲,全是已化作活屍的畫屏發出的。
    百裏夫人目眥欲裂,不顧阻攔就要衝過去——那是她從小疼到大的孩子,是她視作親生女兒的徒弟,如今卻變成了這般模樣!
    “百裏夫人,你冷靜點!”阿青急忙拉住她,聲音帶著一絲不忍,“畫屏姑娘已經不在了,現在這具身體,隻是一具會動的軀殼!”
    “放開我!我要去找畫屏!”百裏夫人徹底失去理智,拚命掙紮,發髻散落,衣裙也被扯得淩亂不堪,淚水混著絕望滾落。
    就在這時,嵌在牆上的活屍突然掙脫木縫,再度嘶吼著撲來。
    阿青心中一狠,反手一記手刀劈在百裏夫人後頸,待她軟倒在地,立刻提刀上前,利落斬下了活屍的頭顱。
    在元照等人的合力圍剿下,蓮花小塢的活屍很快被清理幹淨。
    這些原始活屍本就實力不強,對付起來並不算棘手。
    隻是那些未被感染的百姓,早已嚇得魂飛魄散,隻顧著四散奔逃,竟無一人回頭看看,那個平日裏免費為他們診病贈藥、被他們稱作“活菩薩”的百裏夫人。
    說好的百裏夫人是他們最尊敬最愛戴的人呢?
    果然,人性還是經不住考驗。
    不過片刻,百裏夫人悠悠轉醒。
    她一睜眼,便掙紮著坐起身,聲音沙啞地追問:“畫屏呢?我的畫屏在哪兒?”
    阿青垂眸,語氣沉重:“夫人,請節哀,畫屏姑娘……已經去了。”
    “不——不可能!”百裏夫人猛地掀開被子,跌跌撞撞地從床上下來,腳步虛浮,險些栽倒,“帶我去見她!快帶我去見她!”
    阿青無奈,隻得扶著她,往停放畫屏屍體的房間走去。
    推開門的瞬間,百裏夫人的哭聲驟然爆發。
    她踉蹌著撲到畫屏身邊,顫抖著伸出手,輕輕撫摸著畫屏冰冷的臉頰,隨即小心翼翼地將她抱起,緊緊摟在懷中——哪怕畫屏身上的腐臭刺鼻,她也毫不在意。
    隻是她的頭顱是被阿青斬掉,再被拚接回去的,因此百裏夫人隻能抱起一具無頭屍。
    “畫屏,好畫屏,你醒醒好不好?”她的聲音哽咽,淚水滴落在畫屏潰爛的皮膚上,“你怎麽能丟下師尊一個人走呢?你答應要一輩子陪著師尊,和師尊一起行醫救人的……”
    元照等人站在門口,看著這肝腸寸斷的一幕,皆麵露不忍,紛紛別過臉去。
    羅欽攥緊拳頭,咬牙怒道:“那下蠱之人,當真是喪盡天良,毫無人性!”
    元照眉頭緊鎖,疑惑道:“可他究竟是如何給這麽多人下蠱的?若有這般能力,為何不全數下毒,反倒留一半人?”
    阿青亦是滿臉費解,緩緩搖頭。
    此事詭異至極,除了幕後黑手本人,恐怕無人能解答。
    見百裏夫人抱著畫屏的屍體,坐在地上淚流滿麵,神情呆滯如木偶,元照走上前,輕聲道:“夫人,我們打算去城內查看情況,你……有什麽打算?”
    百裏夫人緩緩抬頭,眼中空洞無神,良久才低聲道:“各位請便吧,我想……好好陪陪畫屏。”
    元照心中一歎,叮囑道:“若再有活屍闖入,夫人務必找地方躲好,保全自身為重。”
    百裏夫人卻似未聞,隻是低頭靜靜地看著畫屏,神情恍惚。
    元照無奈,隻得與阿青等人對視一眼,輕手輕腳地退出房間,轉身往義俠城方向而去。
    剛踏入義俠城的街道,眼前的景象便讓眾人倒吸一口涼氣——街上四處可見張牙舞爪的活屍,百姓們哭爹喊娘,四散奔逃,往日繁華的城池,不過一夜之間,便淪為人間煉獄。
    元照等人尚未站穩,一群活屍便循著人氣圍了上來,層層疊疊,將他們困在正中。
    “阿繁,阿簡!”阿青沉聲喝令。
    話音未落,阿繁與阿簡已縱身躍出——阿繁手中玄青劍嗡鳴作響,劍氣縱橫間,數隻活屍瞬間被斬得四分五裂,黑血與碎肉濺落一地;阿簡則戴著碎金鉤爪,身形靈活如貓,在活屍群中穿梭,鉤爪專挑活屍脖頸、關節等薄弱之處,凡是被他盯上的活屍,要麽頭顱落地,要麽雙腿被廢,再也無法移動。
    不過片刻功夫,圍上來的十幾隻活屍便被二人幹淨利落地解決,地上隻餘下一片狼藉。
    隨後元照她們一邊擊殺從各處襲來的活屍,一邊查看著義俠城的情況。
    當他們走到一處酒樓前時,忽然看到一對官差正在全力擊殺活屍,護送著他們身後的百姓,領頭的正是鍾離歡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