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心疼的摸著她的臉不語，隻是靜靜的注視著她的小臉。
    池清凝站在病房門口，透過玻璃窗望著裏麵的一幕。
    心裏不由得歎了口氣，記得五年前姑姑被查出這個絕症時，那時的她也才13歲。
    抱著姑姑的手哭的上氣不接下氣，在她心裏對方早已成了自己的母親。
    後來每天放學就往她那裏跑，生怕姑姑會悄無聲息的離開她。
    女孩的嘴角不自覺地上揚。
    她喜歡看這樣的場景——真實的情感，不加掩飾的牽掛。
    在池家她的父母麵前，情緒總是被妥帖地包裹在得體的微笑之下。
    姑姑說過她可以不用掩飾自己的情緒，但就算是為了姑姑，即使情緒再大也要保持優雅。
    這也是為什麽她喜歡來找林星野的原因，對方一是因為長的像姑姑，會讓她不自覺的親近。
    二是因為對方的性格灑脫，跟她原本的心性十分投緣，在她麵前她可以隨心所欲的表達情緒。
    就如同在她的姑姑麵前。
    "池小姐？"
    護士推著藥車走到門口，看到她的身影小聲詢問。
    "您不進去嗎？"
    池清凝搖搖頭，豎起一根手指抵在唇前。
    她最後看了一眼病房內的景象，輕手輕腳地轉身離去。
    鞋子踩在醫院走廊的地毯上，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現在不是打擾的時候，有些時刻，隻屬於家人。
    病房內，林星野終於止住了眼淚，她用手背抹了把臉，抬頭看向外婆。
    老人雖然虛弱，眼神卻異常清明，正專注地注視著她，那目光仿佛能穿透一切偽裝。
    "小野…瘦了。"
    外婆的聲音像砂紙摩擦，卻帶著熟悉的溫柔。
    林星野擠出一個笑容。
    "哪有，我最近還胖了兩斤呢。"
    外婆的嘴角微微抽動，像是在笑。
    她的目光緩緩移向外公，又回到林星野臉上。
    "你小舅舅…這段時間沒照顧你嗎？"
    話落，林星野愣了一下，轉頭看向一旁的外公。
    二者對視一眼，她才反應過來，外公應該還沒告訴外婆他們現在的關係。
    "小舅舅去軍區了，他每天都來的，是我太忙了…"
    外公清了清嗓子，大手按在林星野肩上。
    "小野，你外婆醒了是好事，但你得回去休息了。"
    "我不累…"
    外公輕皺了皺眉頭，卻掩飾不住眼中的心疼。
    "回去休息。"
    外婆也點了點頭，她的右手微微抬起，做了個"去吧"的手勢。
    林星野知道爭不過他們，隻好妥協，歎了口氣開口。
    "那我明天一早就來。"
    說罷，她俯身在外婆額頭上輕輕一吻，老人身上滿是藥水的味道。
    讓林星野鼻子一酸，差點又落下淚來。
    她起身時腿有些發麻，最後看了一眼監護儀上的數據。
    心率72，血氧96，呼吸18。
    看起來穩定，但她知道這隻是表象。
    線粒體溶解症就像一顆定時炸彈，隨時可能…
    走出病房後，林星野的腿突然一軟，險些栽倒。
    她扶住牆壁，等那一陣眩暈過去。
    走廊盡頭的窗戶映出她的倒影…
    淩亂的頭發，蒼白的臉色，皺巴巴的白大褂。
    確實瘦了，臉頰都凹陷了下去。
    這要是給小舅舅看到，又要被訓了，她已經想到厲瀛舟的嚴肅表情了。
    但她不能停。
    外婆蘇醒的時間比預期早，這意味著溫如琢的治療方案起了作用，但也可能意味著...
    林星野不敢往下想。
    作為醫生，她太清楚什麽叫"回光返照"。
    …
    翌日清早，京市軍區司令部。    這些天裏，他跟星星雖然很少見麵，但隻要一有空他就會帶吃的送過去。
    隻是林星野每天不是上班，就是泡在實驗室裏，見她一麵難如登天。
    更何況他每天也非常的忙，但他理解她，理解她想要不靠別人，自己去救外婆的心情。
    他軍裝外套搭在椅背上，隻穿著深灰色襯衫，袖口卷到手肘處，露出結實的小臂。
    青色胡茬在下巴上投下一片陰影，眼底的血絲在冷光下格外明顯。
    "報告。"
    秦啟站在門口，手裏捧著一摞文件，眼下掛著兩個明顯的黑眼圈。
    這位平時精神抖擻的中尉，此刻像棵被霜打的茄子，連聲音都蔫了幾分。
    "進來。"
    厲瀛舟頭也不回，手指在海市港口區域劃了個圈。
    "搜查令批下來了嗎？"
    秦啟咽了口唾沫。
    "司令，海市警備區...拒絕了我們的請求。"
    厲瀛舟的手指頓在半空，他緩緩轉身，眼神銳利如刀。
    "理由？"
    "說是不符合跨區協作規定，需要總部批準。"
    秦啟遞上一份加蓋公章的文件，一臉為難的開口。
    "而且...總部剛才來了電話，要求我們停止調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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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室內的溫度仿佛驟降十度。
    厲瀛舟接過文件，指關節因用力而發白。
    他慢慢走到辦公桌前，將文件平鋪開來，每個動作都刻意放慢，像是在壓抑什麽。
    "馬克的案子呢？"
    "上麵說...恐怖分子已經死亡，案件可以結案了。"
    秦啟的聲音越來越小，甚至不敢抬頭直視對方的眼睛。
    厲瀛舟突然笑了。
    那是個沒有溫度的笑容，看得秦啟後背發涼。
    他太熟悉這個表情了…
    以前見到是在邊境行動中，還隻是少校的厲瀛舟下令炮轟毒販據點之前。
    "結案。"
    厲瀛舟輕輕重複這個詞，手指在文件上敲了敲。
    "江慕白那邊怎麽說？"
    秦啟愣了一下。
    "昨天下午江總打了電話過來，說海市那邊..."
    "有人察覺了。"
    厲瀛舟接過話，眼神變得深沉，語氣緩慢。
    "所以切斷了所有線索。"
    全息沙盤的光芒映在他臉上，將輪廓分割成明暗交錯的塊麵。
    海市的立體地圖還在旋轉，港口、商業區、科研園...
    每一個可能藏有線索的地點，現在都成了禁區。
    "司令，我們接下來..."秦啟欲言又止。
    厲瀛舟沒有立即回答。
    他走到窗前，推開玻璃，清晨的風帶著涼意灌進來，衝淡了室內凝滯的空氣。
    能在海市隻手遮天的…除了蘇江兩家外，隻有厲家了。
    想到此，他的眸子暗了暗，再抬眸時已然像是鍍了一層冰。
    "你先下去吧。"他微微側頭開口。
    秦啟應了一聲，這才緩緩轉身離開。
    窗外，太陽已經升起。
    厲瀛舟揉了揉太陽穴，拿起外套，他需要去見一個人。
    手機震動起來，是林星野發來的消息，這是這幾天她唯一一次主動發來的。
    「阿舟，外婆醒了。還有馬克那件事你是不是有了什麽線索？」
    見到外婆醒了四個字後，厲瀛舟的嘴角微微上揚。
    他能想象的到林星野欣喜時，眼睛亮晶晶的樣子，想起前幾天對方頹廢的模樣就讓他無比心疼。
    還好，雲姨終於醒了。
    他快速回複：「晚點我回去，其他事交給我，但你今天必須睡覺。」
    發完消息，他望向窗外。
    規則、命令、程序以及用命換來的勳章。
    這些他奉行半生的信條，此刻全都變得蒼白無力。
    有時候，保護重要的人，意味著必須打破一些東西。
    哪怕是軍規。
    哪怕是法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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