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記本裏，“喬”懷疑他是重生者這事，像根刺紮在他心裏。
    這個“喬”，到底是什麽人？竟然能有這種猜測？
    還有解放路117號藏的東西……
    必須盡快想辦法。
    上午九點多。
    一陣汽車喇叭聲由遠及近，在廠門口停下。
    一輛黑色的桑塔納，在這年月的縣城，絕對是身份的象征。
    趙衛龍匆匆跑進辦公室，“老弟，張富貴來了！”
    陸辰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領。
    該來的總會來。
    他和趙衛龍一起下樓。
    張富貴已經下了車，挺著個啤酒肚，梳著油光鋥亮的大背頭，臉上掛著標準的“老板式”笑容。
    他身後還跟著兩個人，一看就是保鏢或者跟班。
    “哎呀，陸老弟，趙廠長！”張富貴熱情地伸出雙手，“我這不放心廠裏的情況，過來看看！”
    “張老板太客氣了，還親自跑一趟。”陸辰伸手，輕輕握了一下。
    觸手一片油膩。
    “應該的，應該的！”張富貴拍著陸辰的肩膀，一副自來熟的樣子，“我也是股東嘛，關心工廠發展，是分內之事！”
    他目光掃過熱火朝天的車間，滿意地點點頭，“不錯，不錯，恢複得很快嘛！陸老弟年輕有為，趙廠長管理有方啊！”
    趙衛龍在一旁咧咧嘴，沒說話。
    這老狐狸，嘴上抹了蜜。
    “張老板過獎了。”陸辰不鹹不淡地應付。
    “走，去辦公室談。”張富貴摟著陸辰的肩膀，好像兩人是多年的老友。
    進了辦公室，張富貴大喇喇地坐在主位上，那兩個跟班則守在門口。
    他帶來的那兩個“監工”也趕緊湊過來，站在他身後。
    這架勢，明顯是來宣示主權的。
    “陸老弟啊，”張富貴翹起二郎腿，慢悠悠地開口，“工廠能這麽快恢複生產，你的功勞最大。不過嘛，有些地方，我覺得還可以改進改進。”
    來了。
    陸辰端起桌上的搪瓷杯，喝了口水，沒接話。
    “你看啊，”張富貴指了指窗外，“咱們現在用的那些原材料供應商，雖然合作久了，但價格是不是有點高？我認識幾家縣裏的供貨商，質量好，價格也公道，要不，下次采購試試？”
    這是想往工廠裏摻沙子，控製供應鏈。
    陸辰放下杯子，“張老板，我們現在的供應商都是長期合作，質量穩定，價格也是趙廠長反複談下來的。貿然更換，萬一影響產品質量，耽誤了外貿訂單，這個責任誰來負？”
    趙衛龍立刻接話，“對！那些港商對質量要求很嚴，一點馬虎不得！現在的供應商，知根知底，用著放心。”
    張富貴臉上的笑容淡了些，“哎，話不能這麽說嘛。多嚐試，才有進步。我看不如這樣，先引進一兩家試試，對比一下嘛。”
    “張老板，”陸辰語氣平靜，卻帶著不容置喙的力道，“工廠的采購流程有規定，更換供應商需要嚴格的考察和審批。而且，目前生產任務重，不宜分心。”
    他把“規定”兩個字咬得很重。
    張富貴的臉色沉了下來，但很快又恢複笑容，“好好好，陸老弟考慮周全，這個先放放。”
    他話鋒一轉，“那人員方麵呢？我看廠裏現在攤子鋪得大，管理上是不是有點跟不上？我手下有幾個得力的人，懂管理，懂財務，可以調過來幫幫忙嘛，也算是為廠裏分憂。”
    圖窮匕見。
    這是要直接安插親信，奪取管理權和財務權。
    “張老板的好意心領了。”陸辰身體微微前傾，打斷了他的話，“工廠的管理，我和趙廠長自有安排。財務方麵，我們有嚴格的製度，賬目清晰，隨時可以查閱。至於人手，目前足夠了，暫時不需要外援。”
    他頓了頓，補充道，“而且，趙廠長才是工商注冊的廠長，人事安排，按規定也要他點頭才行。”
    趙衛龍挺直腰板，默認了陸辰的說法。
    張富貴的笑容徹底消失了，他盯著陸辰，眼睛眯了起來。
    辦公室裏的氣氛瞬間變得凝重。
    那兩個跟班的手，下意識地按向腰間。
    張富貴帶來的兩個“監工”大氣都不敢出。
    “陸老弟，”張富貴的聲音冷了下來，“年輕人有衝勁是好事，但有時候，也要聽聽老人言呐。縣裏，水深著呢。”
    這是赤裸裸的威脅了。
    暗示他在縣裏有關係，能給工廠使絆子。
    陸辰毫不退讓，迎著他的視線，“張老板，我們是正經做生意，按規矩辦事。隻要我們自己行得正，就不怕水深。”
    他這話，等於把張富貴的威脅頂了回去。
    張富貴深深地看了陸辰一眼，忽然又笑了起來，隻是那笑容有點假。
    “好好好！有誌氣！不愧是我看中的年輕人！”他站起身，拍了拍衣服，“行，今天就先這樣。我就是過來看看，提點建議，采不采納，你們自己決定。”
    他走到門口，又停下腳步，回頭意味深長地說道，“陸老弟，廠子是大家的，別太獨斷了。年輕人，好自為之。”
    說完，他帶著他的人，揚長而去。
    桑塔納引擎發動，很快消失在廠區門口。
    辦公室裏，氣氛依舊壓抑。
    趙衛龍狠狠啐了一口，“媽的！什麽東西！真把自己當盤菜了！”
    他走到陸辰身邊，“老弟，這老王八蛋，擺明了是要硬搶啊！”
    陸辰走到窗邊，看著遠去的汽車揚起的塵土。
    張富貴今天的試探，比他預想的更直接。
    更換供應商，安插人手。
    這是要徹底架空他和趙衛龍，把工廠變成他自己的囊中物。
    “他搶不走。”陸辰聲音平靜，卻透著一股寒意。
    趙衛龍看著陸辰的側臉，心裏稍微安定了些。
    這老弟，總有種讓人信服的力量。
    “那咱們接下來怎麽辦？”趙衛龍問，“總不能一直這麽被動。”
    “被動？”陸辰轉過身，“他想查賬，就讓他查。他想安插人手，門兒都沒有。他想換供應商，除非他能拿出正當理由並通過廠裏的流程。”
    “可他在縣裏有關係，萬一他從外麵使壞呢？”趙衛龍擔憂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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