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郎，夢夫子過來了，說王女師找您。”
    李扶音剛睜開眼，就聽到知春溫柔的聲音，她抱著被子，在床上緩了會神，懶散問：“有說是什麽事嗎？”
    “沒有。”知春站在一旁，等她醒神。
    “大概是我的課業。”李扶音坐起來，快速洗漱完畢，讓知春和知秋給她整理裝扮，思緒卻不知飄到哪裏去了。
    來到正院的時候，陳徽和宋玉晴坐在一起，夢娘在兩人對麵，三人有來有往，聊得十分盡興。
    宋玉晴看到她過來，眼裏還帶著笑意，她招手：“阿拙快過來，夢娘找你有事呢。”
    李扶音給幾人請安，她有些好奇：“夢娘今日前來，可是院長找我有事？”
    “這奴婢就不知道了，女君一早就讓我來接您。”夢娘回答。
    “且容我吃個早膳。”李扶音不再多問，看著幾人，問，“阿娘、徽姨、夢娘，你們可吃了？”
    “吃了，太陽都出來了，也隻有你這個小懶豬還沒起床了。”宋玉晴瞥她。
    陳徽幫李扶音說話：“阿拙昨日累到了，讓她多休息一下怎麽了。”
    “對的，如今沒什麽事，李女郎以身體為重。”夢娘知道這是做給她看的，順著幾人的話題往下說，“女君也說了，今日不急，等女郎休息好再過去。”
    “你們這樣子，遲早把阿拙慣壞。”宋玉晴笑著吐槽，看到一旁十分得意的女兒，她揮揮手，催促道，“快去用膳，不能讓你們院長久等！”
    “是，幾位長輩且等等我！”
    李扶音行禮完，跟著宋嬤嬤來到西側廳，那裏已經擺了她愛吃的東西。
    往常早起的時候，李扶音的胃口並不好，不過想著今日要忙活許久，她強迫自己吃了不少。
    等再次出現在夢娘麵前，已經辰時過半8點）了，她跟宋玉晴和陳徽告別，這才帶著夢娘離開家。
    來到一處繁華熱鬧的小巷子，李扶音坐在馬車上都能聽到熱鬧的交談聲，吳儂軟語，帶著江南特有的風韻，他們談論的都是一些生活瑣事，李扶音聽得津津有味的。
    “夢娘，院長還挺會選住址的，住在這樣的小巷子裏，我都覺得充滿了市井煙火氣息。”
    “奴婢還以為女郎不喜這些瑣事呢？”夢娘打量她一眼，可以看出身前的女郎是真的感興趣，並不是在裝模作樣。
    李扶音莞爾：“各有各的趣味。”
    “女郎不嫌棄就好。”
    此時馬車已經停下來，夢娘先下車，伸出手扶著她下來，兩人站在一個斑駁大門，夢娘解釋道：“這是女君之前買的小院子，後來不耐煩與人打交道，才搬到山上。”
    李扶音了然，她跟在夢娘的身後，走進這座小院子，兩人穿過肆意生長的樹木和花叢，終於來到書房門口。
    王席蘭早就聽到兩人的動靜，她手上動作不停，頭也不抬地說：“阿拙來了，你和夢娘幫我整理一下我桌麵上的紙張。”
    兩人欣然答應，李扶音來到書桌的右手邊，她低頭一看，發現王席蘭寫的是一本醫學方經，都是一些常見的病例，還有治療的方子，有些甚至是附有多個藥方，不拘是鄉間野草，還是名貴人參，都有出現。
    她心中感慨對方的細心以及學識豐富，很快靜下心來將桌麵上的藥方，按照不同的疾病類型整理成冊。
    不知過了多久，李扶音動了動酸痛的脖子，她悄悄覷了一下王席蘭，她的姿勢依然保持著原來的樣子，手上的動作不見顫抖。
    好厲害啊！
    她心裏愈發敬佩，姿態更加謙虛了。
    這時代的頂尖女官，是從詭譎多變的長安皇宮殺出來的，無論是耐力還是毅力都是拔尖，她那些仗著站在巨人肩膀上的學識，根本比不上她們辛勤耕耘。
    王席蘭似乎沒看到她的心態轉變，她全身心集中在筆下，這些藥方除了是宮中出來的，有一些是她這些年全國走訪獲得的。
    病情不同、病體底子的差異，就必須調配不同劑量的藥方，而這，需要更專業的人來教導，她隻能貢獻一些基本的方子。
    中間幾人無聲用了午膳，又繼續忙活了。
    夢娘悄悄給桌子上點上一支蠟燭，王席蘭放下手中的筆，閉著眼睛依靠在椅背上，夢娘來到她身後給她按摩太陽穴。
    她問：“今日可累？”
    李扶音搖頭：“不累，我今日也學到了很多。”
    “我這些年遊曆各地，發現生命實在脆弱，除了吃不飽穿不暖，窮苦人家一旦生病，連藥都吃不起，隻能絕望等死。
    我離了皇宮，本來滿腔悲憤，覺得整個世界都充滿了惡意，後來一看到他們的處境，才覺得自己實在矯情。”王席蘭不知為何，突然說起這些。
    李扶音靜靜聽著。
    “後來我開始自學醫術，雖然不甚精通，但是也算得上救人無數，我有心想要帶一些女學生出來，既能讓她們有一技之長，也能讓更多的人得到救贖。
    卻發現，隨著女官的落幕，霽國女子地位愈發低下，甚至出現了束縛女子行為的所謂‘三從四德’，還有被誤解的‘女子無才便是德’。”
    王席蘭睜開眼睛，直直地看向一旁稚嫩的少女。
    “李家扶音，如果是你，你會怎麽做？”
    李扶音回答：“掌權。女子掌權。”
    “如何做？”
    “第一步，建立一個利益與共、可持續的社會基礎。”李扶音一個個列出來，“此舉您和昭陽長公主的女學已經做出了貢獻，隻要女學不倒，那女性力量的薪火久不會滅。
    第二步，展現實力，這需要長長久久的謀劃，但是卻已經有一些我看不到的人，在不知名的地方散發光輝。
    我們要做的，是聯合起來，幫助她們在男子話語權的社會背景下，發出自己的聲音。”
    “第三步。”李扶音拿起身旁的茶杯，灌下一杯冷茶水，她對上王席蘭溫和深遠的目光，說出四個字，“掌握武力。”
    “所以你讓人去了突厥？”
    “順手而已，就算她不成功，也會有人成功的。”
    王席蘭莫名一笑：“你會如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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