豐州。
    季允澤燒掉紙條，他抹了一把臉上的血漬，語氣狠戾：“阿可那個畜生，老子一定要廢了他。”
    “將軍，都說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阿可那繼承了他父汗掠奪的血脈，他不能留了。”李疏木呲著嘴，讓一旁的軍醫給他包紮傷口。
    “其心必異？你什麽意思，老子辛辛苦苦跟著將軍打仗，就換來這樣一個評價？”
    烏埠不善地盯著他，自從季允澤帶兵將東突厥收複之後，他就跟著來到了長安，本來以為是必死的結局，沒想到霽朝太子不僅沒殺他，還委以重任，許諾等西突厥收服、北境盡歸霽朝之後，就授予他金銀爵位，烏埠早就把自己當成霽國人，聽到這話瞬間怒了。
    “哎不是，兄弟你可別誤會，我說的不是你。”這段時間，李疏木也認可他的能力了，烏埠及其族人英勇殺敵，將軍也說過以夷製夷是良策，他笑著安撫，“我把你當成自己人，你別汙蔑我啊。”
    “這還差不多。”烏埠高昂著頭。
    “先不說這個了。”季允澤冷靜下來，淡淡看兩人一眼，他心緒又回到戰場之上。
    此前薛升榮得勢，加上阿可那粗鄙愚蠢，這才派人到他身邊打探消息，沒想到草原竟然遭遇了難得的寒冷，這才迫使突厥部落不得不攻打邊城。
    他想起牧民對天氣的預測，今年草原勢必會遭遇大雪，天災恐生暴亂，為了豐州的安穩，得想法子加速局勢了。
    等兩人安靜下來，鄭言才開口：“將軍，霍大人來信說了什麽？”
    “他已經抵達王庭，成功和那西邊的人聯係上，並且說服他們不要幹涉本朝內事。”說起這個好消息，季允澤麵上若有所思，“他還說薛升榮此人是個人物。”
    “啊？沒了？”李疏木等了一會，沒見季允澤繼續說，他茫然開口。
    “沒了，一張紙條能寫多少東西？”齊策給他一個白眼，他手臂險些被人砍斷，還是鄭言帶來的女醫縫合起來才避免變成獨臂俠，此時麵色蒼白，眼裏閃過一抹戾氣，“霍大人的意思是薛升榮可招降？”
    “大概是。”季允澤點頭，他此前跟霍遠生共事過，算是了解他的為人，他意味深長道，“活擒即可。”
    李疏木有些不忿，害了他那麽多兄弟，若是以後和此人同朝為官，他保不定會幹起來。
    不過在軍營，將軍的指令高於一切，他低著頭不再說話。
    鄭言看了一眼上首的季允澤，她猜測霍大人和將軍也許有別的意圖，突厥兩次戰役已經耗費了朝中大半的精力，女君雖然想辦法籌備糧草，但是主旨也是休養生息。
    畢竟霽國不僅有突厥這個外患，西南處還有吐蕃虎視眈眈，他們無餘力也沒必要添加敵人。
    她想起行程前李扶音的話：“鄭言，西南氣候溫潤，如今吐蕃持有一片遼闊的平原，糧食儲備不遜於我朝的一個州縣，加上全民皆兵，遲早是本朝的後患。
    你此去一行不僅要收複突厥，還要揚我國威，使諸朝不敢來犯。”
    也許，活擒薛升榮既能彰顯我朝隆恩浩蕩，厚待俘虜，也能避免吐蕃誓死反擊。
    李疏木也想到這個，他抬頭看向季允澤：“將軍，我們接下來該如何做？”
    “等。”季允澤薄唇輕啟。
    ——
    突厥王庭。
    薛升榮裹緊身上的狼皮，草原如今正值十月，秋風凜冽，帶來了一地的白雪。
    整個王庭在落日的餘暉下，充斥著歡聲笑語和麻木歎息。
    精瘦的中年男人掃了一眼尋歡作樂的官員，眼裏閃過一絲嫌棄。
    霽朝之前也是這副肉林酒池的模樣，然後王庭趁機南下，奪取了不少城牆。
    可是自從太子……哦不皇帝執政以來，形勢急轉直下，如今儼然一副盛世模樣，他試圖複製其路徑，卻發現帶著一群隻懂燒殺搶掠的粗漢，滿心算計也有些無能為力。
    如今想與霽朝和談，各自為政，可惜了。
    “華老弟。”薛升榮看著一旁大口吃肉的中年男子，眼裏閃過一絲深思，難道他真的猜錯了，眼前這人真的不是朝廷派來的人？
    霍遠生捧著一個羊腿，茫然抬頭：“大汗，您叫我？”
    “是。”薛升榮露出一抹微笑，在眼前這個商人的幫助下，他拿下了阿可那的不少勢力，如今的王庭隻聽他一家之言，他暢笑一聲，“本汗能有今日，還多虧了華老弟的幫助，本汗也不是薄待功臣之人，說吧，你想要什麽，美人美酒，隻要王庭有的，你都可以要。”
    霍遠生眼裏閃過一絲貪婪，最後，他隻是歎息一聲：“大汗，家仇未報，霽國朝廷欺我至此，若是大汗想要兵臨長安，草民一定助大汗一臂之力。”
    “哈哈哈。”薛升榮笑容凝滯，定王季允澤已經到了豐州，據說還有一個火銃隊，也隻有阿可那那蠢貨才會想不開，被人挑撥一下就趕著去作死，他轉移話題，“不說這個，喝酒喝酒。”
    心中對他的懷疑卻消了不少，要是真的心在霽國，怎麽會慫恿他起兵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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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時間，大殿又恢複了歡聲笑語。
    霍遠生麵上帶著不甘，拿起酒杯一口悶了下去。
    他垂眸，薛升榮心機深沉，如今還沒完全信任自己，好在，他也不需要這信任。
    突然，薛升榮掃了一圈，開口問：“華老弟，你家那女兒呢？”
    “她去如廁了。”霍遠生漫不經心回答。
    “原來如此。”薛升榮點點頭，讓人給霍遠生倒滿酒，他一副想要推心置腹的模樣，“華老弟，我看你也沒地方去，不如留在這，等本汗強大王庭，屆時本汗可以許你一個宰相之位。
    還有你家女兒還沒成婚吧，我有個不孝子，年少英才，未來可即本汗之位，不若我們結個兩家之好。”
    霍遠生皺眉：“大汗，如果草民沒記錯，大皇子已經成婚一年了，且府上還有不少妾室。”
    “你一個霽國人，還敢奢想我阿妹的正妻之位？”坐在薛升榮下首的壯年男子嗤笑一聲，他一拍桌麵，散落一地的酒菜，暴跳如雷地看著薛升榮，“大汗，我阿妹可是早早嫁給大皇子，如今更是懷有身孕在身，你要是敢欺負她，我不會放過你的。”
    聞言，薛升榮立即安撫他。
    “怎會，我登得大位，還是阿莫生你的功勞最大，怎麽會背棄你我的盟約呢，華家那女郎本汗見過，生得柔弱可憐，她若是入府，必然會恭敬主君主母。”
    “我華家女不為妾。”霍遠生眼裏閃過一絲幽光，他憤而起立，甩開袖子大步往外走。
    “站住。”薛升榮厲聲喝道，“華老弟，這裏不是你的家鄉，你讀過聖賢書，應當知道什麽是識時務者為俊傑。
    你孤身在外，族人死絕，如今我孩兒看上你的女兒，她能鞏固你我的聯係，你該感恩戴德才是。”
    霍遠生緊緊地盯著他，心中暗數時間。
    這時。
    “大汗，大事不好了，大皇子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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