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妮卡似乎對這樣的聲音司空見慣，她沒有露出半點驚訝，隻是靜靜地看著她。
    “是……班主在獵殺？”圖南問道。
    “獵殺？”莫妮卡默念著這兩個字，“很貼切的形容。”
    “你們究竟為什麽要這麽做？”
    莫妮卡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是繼續說起了那個未完的故事，“女孩和兔子先生離開之後，一起來到了一個全新的城市。他們在這裏建立了一個劇團，專門招收一些無家可歸的人。”
    外頭的走廊又安靜下來，仿佛是野獸已經捕獵到了自己滿意的食物，正在安靜地享用。
    “女孩以為自己終於苦盡甘來，然而有一天晚上，她卻撞破了一個秘密。
    她看到兔子先生變成了一隻野獸，咬斷了劇團中某個成員的脖子。她害怕極了，想要逃走，卻一下子就被抓住了。”
    莫妮卡陷入回憶之中，“她以為兔子先生會像咬斷那個人的脖子一樣也咬斷她的脖子，但是兔子先生放過了她。他又平靜下來，變成他們第一次見麵時的模樣，對她說……”
    “抱歉，嚇到你了。”
    女孩渾身顫抖著，恐懼地看著眼前的人。
    “你剛才……”
    “噓——”兔子先生嘴角還沾著鮮血，“現在你也知道我的秘密了。”
    她想要吐。
    “其實我們都是一樣的人不是嗎？親愛的，你知道我為什麽要殺了他嗎？我看到了，他總是欺負你，你討厭他不是嗎？我殺了他，是為了你啊。”
    女孩愣住了，“為了我？”
    “每年這個時候，我總是很難控製自己，我會變成隻知道嗜血的野獸。為了防止自己出去狩獵，我隻好先圈養一群獵物了。”兔子先生對她說，“但你和他們是不一樣的，我不會傷害你，反而，我會殺死所有傷害你的人。”
    一直以來，她都以為兔子先生對那些越發過分的欺辱毫不知情。
    她長相醜陋，性格孤僻，相比那些美麗的演員，沒有人喜歡她。
    原來他知道。
    “那些人很討厭不是嗎？”兔子先生說道，“他們隻是我圈養的羔羊，而你是我的牧羊犬，我們才是站在一起的。”
    “我……”女孩心亂如麻，“我不想……我要離開這裏……”
    “離開這裏？”兔子先生臉上的笑容一下子消失了，“你忘記我們已經互換了秘密嗎，你以為在知道我的秘密之後，你還能離開嗎？”
    她沒有選擇的餘地。
    她半是自願半是被迫，為兔子先生處理了那具屍體。
    有一就有二，漸漸的，她開始得心應手，不用兔子先生再開口，就會嫻熟地為他處理掉每一隻羔羊。
    直到有一天，她看著地上那具即使失去了生命也依舊美麗的女人，神色莫名。
    “我想要這張臉。”她看著屍體說道。
    她把那張美麗的臉扒了下來，安到了自己臉上。
    兔子先生不知道用了什麽方式，讓這張皮牢牢地貼著她原來的臉，好像她生來就是那麽美麗。
    她因為醜陋而被人厭棄，然而得到一張美麗的臉後，似乎也並沒有自己想象中那麽快樂。
    但她還是舍不得。
    劇團的人全都死幹淨後，他們離開了那裏，又來到一個新的城市，開始了新一輪的循環。
    兔子先生的病一年發作一次，而她臉上的皮，也需要一年更換一次。
    一切都像是被設定好的。
    莫妮卡長長地歎了一口氣，摸了摸自己的臉。
    圖南眼中難言驚訝。
    如果說莫妮卡一開始的行為還算逼不得已，那麽到了後來，她已經徹徹底底地淪為了三月兔的幫凶。
    “你的臉……”她目光詭異地看著對方那張看不出任何換臉痕跡的麵容，內心五味雜陳。
    “這張麵具也快要碎了。”莫妮卡在臉上摸索了一下，將那張皮當著她的麵撕了下來。
    這一幕堪稱驚悚，圖南眼睜睜地看著她將自己的臉皮撕了下來，露出一張截然不同的臉。
    的確如她所說一般，一塊巨大的黑斑罩在她臉中央，並不是一張世俗意義上漂亮的臉蛋。
    莫妮卡將撕下來的臉皮丟到一旁。
    “其實有很長一段時間，我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而活著。”莫妮卡頂著黑斑說道，“我隻能待在劇團中，那裏也去不了。一開始因為太過醜陋，我甚至不能讓觀眾看到我，我隻能躲在最後看他們的表演。
    後來我有了新的皮囊，有時候我也會走到觀眾席去看他們的表演，但是感覺卻完全不同。
    我看著他們站在舞台上，表演著滑稽的劇目，忽然冒出一個念頭：如果是我的話，我一定會比他們更好。”
    圖南知道她說得沒錯，這或許是一種與生俱來的本領，莫妮卡天生就有表演的天賦，她可以將自己完完全全變成另外一個人。
    “可惜，我還是膽怯，我不敢爭取，我不敢說我也想要上台……我從小就做家務，來到這裏也還是做雜務，也許我天生就應該做這些。”
    莫妮卡雖然這樣說，語氣卻透出幾分恨意。
    “但是你給了我一個機會。”
    圖南微微一怔。這一刻，她終於明白了莫妮卡為什麽幾次三番提醒她離開這裏了。
    她在報答自己。
    這個認知讓她生出一種異樣的感覺。
    莫妮卡是個複雜的人，她已經拋棄了自己的靈魂，但在內心深處，或許還殘留著最後一絲善良。
    “雖然很短暫，但是我知道，我並不是隻能做那些雜務。”她眼睛亮亮的，“我也可以站在舞台上表演。”
    “看在這一點上，我可以幫你離開這裏。”她看著圖南，“我知道一條密道，可以通往劇團外，你現在就走吧，永遠都不要再回來。”
    “你真的要一錯再錯下去？”圖南直視著她，“難道你真的甘願一輩子做他的傀儡？”
    莫妮卡沉默了一會，她摸了摸自己的臉頰，站起身走到桌上的鏡子前，看著鏡中那個陌生又熟悉的自己。
    “我已經在這條路上走了太遠，回不了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