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念！”宋序追上沈念，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臂。
    眼淚在沈念的眼眶中搖搖欲墜，她狠狠吸了口氣，將翻湧的情緒強壓下去，才低聲道，“我想回去休息，夫君陪舅父再喝幾杯吧。”
    掙脫開宋序的手掌，頭也不回地往前走。
    “來時還好端端的，這又是怎麽了？”宋序的聲音裏帶著一絲壓不住的煩躁。
    近來沈念就有些小性子，總是在他耳邊抱怨族裏的嬸母們欺辱她，連小姑子們也對她指指點點。
    起初他還耐著性子寬慰，時間久了，他也覺心煩，便以公務忙為借口，將自己關在書房，待到夜深人靜才回房歇息。
    更何況，每每他想親近，她也總有些推拒，令他心頭更是憋悶。
    她猛地轉身，淚眼婆娑地直視著他，“夫君何不問問自己？席上那般失態地盯著江晚卿的臉，是當旁人都是瞎子麽？”
    在席上盯著江晚卿的臉，如此失態。
    與江晚卿曾有過婚約的舊事，讓沈念如鯁在喉。
    兩人在回廊上拉扯著，被剛出偏廳的江晚卿撞個正著，震驚地打量著兩人，她遲疑地開口，“表哥...表嫂....你們。”
    宋序被江晚卿撞見這難堪的一幕，麵上閃過一絲窘迫，下意識鬆開了鉗製沈念的手。
    沈念得了自由，立刻後退一步，快地用手背抹去臉上的淚痕，不願在江晚卿麵前示弱。
    “無事。”宋序搶先開口，“你表嫂有些不舒服，我送她回去。”他上前一步，重新拉住沈念，姿態強硬。
    沈念猛地甩開他伸過來的手，聲音發顫，“夫君還是留下，好好陪陪表妹吧！方才席上不是還沒看夠麽？”
    宋序瞬間被激怒，聲音拔高，“跟我回家！”
    沈念奮力掙紮，“放開我！我自己走！”那雙含淚的眸子死死盯著宋序，裏麵是濃得化不開的失望和痛楚。
    江晚卿站在回廊的陰影裏，冷著眸，靜靜打量著麵前拉扯的兩人。
    心中升起難以言喻的暢快。
    重生，不就是為了親眼看這一幕？
    上輩子，宋序用那副溫柔深情的假麵具，將她騙得團團轉。
    看著宋序那張虛偽的麵具在她麵前寸寸碎裂。
    看著他被沈念的質問逼得暴跳如雷顏麵盡失。
    這感覺，比她想象中還要美妙。
    才剛剛開頭，兩人就都受不住了？
    江晚卿的指尖在寬袖下輕輕撚動，嘴角勾起一絲若有若無的弧度。
    “別鬧了！”
    沈念被宋序的怒喝嚇得怔住，淚水再次洶湧而出。
    “夫君敢說方才席間，你的眼睛有片刻離開過她的臉嗎？敢說你心裏，沒有半分念著舊情嗎？你當我是傻子，還是瞎子？
    族中嬸母欺我，小姑們也看看輕我，我忍了！你夜夜宿在書房，對我日漸冷淡，我也忍了！可你，你竟當著我的麵……”
    她哽咽著，一聲聲控訴著委屈和積壓已久的怨憤。
    “夠了！”宋序的聲音低沉得可怕，帶著暴戾，“沈念，你非要在此處鬧得人盡皆知，讓所有人看我們宋家的笑話嗎？”
    “是，是我無理取鬧，讓宋家蒙羞了。”她一字一頓，帶著一種心死的平靜，“夫君放心，從今往後，我不會再鬧了。”
    這時，偏廳裏的幾位長輩接連走了出來。
    “你們在吵什麽？”江氏緊皺眉頭，目光在宋序和沈念身上來回掃視。
    正要離去的沈念腳步猛地一頓，站在廊下的陰影裏，“擾了舅父舅母、母親用飯，是兒媳的不是。”朝偏廳門口的幾人福身後，匆匆朝正門的方向快步走去。
    宋序鐵青著臉僵在原地，喉結艱難地滾動了一下，“是我惹了她生氣，向舅父舅母和母親賠罪！我去勸勸。”
    話必，宋序目光急切地轉向江晚卿，“晚兒，送我出府吧。”
    江晚卿對上宋序那帶著狼狽和央求的眼神，心中冷笑更甚，麵上卻浮起一貫溫婉得體的笑。
    她微微頷首，聲音輕柔，“是，表哥。”
    兩人一前一後，在長輩們疑慮未消的目光注視下，快步穿過回廊，出了前院。
    轉過巨大的影壁，宋序的腳步才猛地頓住。
    他目光複雜地看著江晚卿，語氣近乎懇求。
    “晚兒，”他舔了舔有些幹裂的嘴唇，“你表嫂，她今日是氣急了，才口不擇言，她對你沒有惡意，她就是心裏有些，介懷你我曾經有過婚約。”
    宋序艱難地張口，“你千萬別往心裏去，更對家裏長輩們提起。算表哥，求你了！”
    江晚卿靜靜地聽著，月光灑在她姣好的側臉上，她眼中閃過譏誚。
    求她？上輩子他何曾這樣低聲下氣地求過她？那些虛情假意的甜言蜜語，倒是一籮筐一籮筐地倒給她。
    她麵上卻適時地露出理解的溫順笑容，“表哥言重了。”她的聲音依舊輕柔，“晚兒知道輕重，表嫂是心裏不痛快，方才的事，晚兒隻當什麽都沒看見，什麽都沒聽見，表哥放心，快回去吧，好好勸勸表嫂。”
    她的話語體貼入微，滴水不漏。
    心中卻在冷笑，不說？當然不會現在說。
    宋序看著她溫順的樣子，緊繃的神經似乎鬆懈了一絲，
    他胡亂點了點頭，沒再多看江晚卿一眼，倉惶地轉身大步流星地朝著沈念離去的方向追去。
    江晚卿站在原地，目送著宋序焦急離去的背影，唇邊那抹溫婉的笑意漸漸褪去，隻剩下冰冷的漠然和嘲弄。
    待，隻剩下江晚卿主仆二人時，一直侍立在側的小喜才低聲開口，“姑娘，我總覺著這宋家的表公子，像是在何處見過。”
    江晚卿正聞言幾不可察地一頓，麵上卻不動聲色，隻隨口道，“他家商號遍布大江南北，你若是見過倒也不奇怪。”
    小喜眉頭緊鎖，聲音裏帶著迷茫，“但是，我從未出過苗疆......”
    江晚卿霍然抬頭，姣好的麵容上血色盡褪。
    宋序去苗疆做什麽？
    定然不是行商。
    江晚卿緊緊盯著小喜，語速極快，“你是在何處見到的他？他當時與誰在一起？在做些什麽？”
    小喜搖搖頭，如實回道，“我記不太清了。”
    “無妨。”她的聲音聽不出情緒，“待你記起再跟我說，切記，不可讓其他人知曉！”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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