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胖子婚禮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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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衯垂著眼,眼頭至眼尾拉出漂亮的弧度,身側的手微顫。
過於擅長腦補的腦子沒有放過她,虛妄的幻想真的把烏衯拉進了劉喪跟別人走了的幻像裏。
場麵隨著烏衯的安靜而無聲。
良久,張海客聽見烏衯問他,“你們張家是不是見不得我和我哥好?害了我父母還不夠是嗎?”
“……”
張海客沒辦法去說,嗓子像被什麽東西哽住,無形的刺穿透了他的脖頸,喉結滾動間,紋身因難受的熱而顯露出來。
梧桐樹,三更雨,不道離情正苦。
一葉葉,一聲聲,空階滴到明。
張海客的內心在此刻徹徹底底空了一塊,那是他窮極一生再也補不上的缺。
“你走,我不會阻止你見我哥或者找無邪,但你以後再也不要來找我和劉喪,我們的關係就此止步,希望你不要越界。”
烏衯深呼一口氣,瞥了一眼劉喪,壓下眼底的偏執,語氣冷冷。
“要是你再背著我見劉喪,我不介意把金玉院的火放到祠堂去。”
“我知道了。”
張海客在口袋的手握緊,答得很快。
沒什麽比心上人的冷漠更傷人,張海客不想也不願見到烏衯對他的憎惡和嫌棄。
就到此為止吧,不要節外生枝。
張海客覺得心髒已經被攥扁了,他隻感受到了空茫。
族長說的沒錯,張家早就從內爛掉了,違背了立族規矩,又被族長拋棄的家族注定生不出曠野一樣自由的花。
他們什麽都沒做錯,但又什麽都錯了。
還好,還好五五沒有長於張家,還好,她堅定了自己,沒有選擇和他走。
……媽的,好想哭,都一樣的長相了,無邪的運氣怎麽就不能分他點兒!族長和五五全跟著他跑了!!!
張海客好難過,背影萋萋都不用烏衯開口自己就走了,如行屍走肉一樣。
竹林隻剩下劉喪和烏衯,烏衯目光灼灼的看著劉喪,許久沒出現的躁鬱瞬間充斥心髒。
烏衯隻感覺骨血都熱了,她一步步的走近劉喪,語氣很冷。
“俯身。”
劉喪聽著抿了抿唇,有些不願意,藏起來不給看的尖刺頭一次對著烏衯冒出來,他沒彎腰。
嘿呦?!
烏衯挑眉,暴躁的推了推下滑的眼鏡,你不彎腰難道我不會墊腳嗎?好笑!
帶著桂花香的手臂一伸就牢牢環住了劉喪的脖頸,烏衯用力一拽,劉喪來不及掙紮,又怕烏衯摔隻能被迫彎腰。
唇瓣傳來被咬的痛意,劉喪愣住後掙紮。
“我不要。”
“嘖,誰管你要不要!!”
烏衯生氣了,又有一點委屈,嗷嗚一口輕咬在劉喪臉上,淚水沒控製很自然的滴在了劉喪推她肩的手臂上。
“劉喪,在你心裏我就是那麽隨便的人嗎?你是不是覺得人家說什麽我就信什麽?你還是不信我,你什麽都不和我說。
我就那麽像傻子嗎?北京工作日晚上九點的小學生你知道在幹嘛嗎?
在幹作業或者準備放鬆睡覺,但絕不會一個人穿戴整齊幹淨的流落街頭,連點零錢都不攥在手裏。”
“你那個長輩是為了謝哥吧,所以你出現在了俱樂部門口。
我沒猜錯的話,在我送你去警察局沒多久那些人就來接你了,隨後成功的包攬下謝哥的一筆生意。
因為謝哥看在你給我拍照的情份和你們確實有點東西的情況下,很正常的就會把生意給你們做。”
烏衯說到這裏停頓了一下,也感受到了劉喪頓住的手。
“劉喪,高原上的桂香隻會短暫停留,而港城咖啡店也不會讓一個日結生去調製飲品,至少得是一開始就表明自己可以去研製新品的人才能在店裏研發。”
“我都知道,我都願意。”
烏衯環住了劉喪,手指輕輕擦掉他眼尾那滴預墜落的淚。
“我這人你知道的,能讓我見色起意的東西太多太多,是我想停留在你這裏!
是我關注你!
是我喜歡你!
是我愛你!
圓圓,你永遠永遠不會喪失我懂嗎?”
隨著烏衯話語落下的還有那枚落在劉喪唇畔的吻,力道輕柔又珍重,卻又像烏衯說出口的話語那樣有力。
“真的嗎?”
劉喪聲音低啞,帶著無法描述的難過,他以為自己藏的很好,原來那些拙劣的表演早被烏衯看穿。
他其實和張海客一樣,仗著烏衯不記得就肆意妄為。
“廢話,你難道看不出來我那些哥對我多緊張嗎?”
烏衯沒好氣的咬在劉喪肩上,要不是顧著胖哥婚禮圓圓要出鏡,早給他嘴咬破讓他長長記性。
“我爸生病要錢,我當時沒地方寄,在山裏。等我回去的時候,已經不行了。”
劉喪眼神晦暗,整個人都變得有些灰撲撲的,看得烏衯那叫一個心梗。
“至於那一家,我沒什麽感覺,他們也不存在歹竹出好筍的情況,你別聽他瞎說,但是那座礦……”
“不怪你,吃這一行飯生死有命富貴在天,除非遇見我哥這種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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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衯說的有些坦然,或許早在張家古樓的時候,她就接受了這個世界的運轉規則,並且熟練上手。
“我手上也不幹淨,你也別聽他瞎說,我倆這麽一看絕配。”
“……不是。”
劉喪呐呐,卻覺得說什麽都不如一個擁抱來的重要。
他摟著烏衯,竹林風動,晚霞再次蔓延天空,烏衯看著那移動的雲,對劉喪強調道。
“你不許理張海客,張家人都是釣魚的一把好手,你要真有什麽,我找誰說理去。”
“你腦子在想什麽,我又不是腦子有病能看上他們,沒想過。”
沒想過?烏衯愣住,如果沒想過的話怎麽知道沒想過!內心突然浮現一股無理取鬧的情緒指使她問。
“你還真想過??!”
烏衯立馬退出劉喪的懷抱,話語雖然是調侃的味道卻真帶了些質問。
這是什麽事兒?大爺的,早知道就不幫胖哥要那筆份子錢同意張海客來了,還不如自己貼上嘞!
靠,張家人果然恐怖如斯!!汪桔我此刻居然詭異的理解你了!
烏衯眨巴眼,覺得自己腦子需要洗一下,沒等劉喪腦子轉圈回答她,利索的轉身走了。
“啊?”
劉喪茫然,他有些看不明白事物開始的過程和結局,這對嗎?
……
七月十三日。
淩晨夜雨,蕩淨了積攢多日的過往,以一片嶄新的姿態來到了胖子和彩雲的婚禮。
這日五點半左右,烏衯就緊張又喜悅的陪著彩雲上妝。
她主要負責帶小朝,加上記錄,所以留在了彩雲這邊,今天烏衯也合適的穿著陪娘服。
一身寶藍色的瑤族服飾配上頭發上少許的銀飾,既有端莊也有未婚女子的活氣。
而其他的陪娘則按照喜好穿著暗紅或者和烏衯一樣的寶藍,彩雲最親的那一位則穿上的粉紅色。
瑤族婚禮的婚服是以大紅色的主色調配上五彩絲線縫製的刺繡。
上身是右衽開襟的婚服上繡著十字挑花紋,前後都有,每一針都在訴說那巧奪天工的繡藝。
下身選的是百褶花裙,紅色的裙擺上戴著兩條彩雲自己縫的靛藍圍裙,是看的出來的繡工精湛。
烏衯也知道些實情,對於彩雲他心疼的緊,就怕她刺繡多了傷眼睛,於是婚服是胖子自己跑去找那些老藝人做的。
他最後隻妥協了讓彩雲縫圍裙,因為這是寓意好的東西,彩雲不想放棄。
彩雲一襲華服上身,端的是五彩斑斕,絢麗奪目,真和天上的仙子沒區別,烏衯看直了眼,忍不住想另一頭胖子什麽樣。
彩霞從婆家也來到了自己的妹妹身邊。
她過的很好,青梅竹馬在她這裏是佳話,現在正配合著給彩雲做頭發。
做到一半,正準備帶那些層層疊疊的銀飾時,阿貴叔紅著眼端著一個盒子走了進來。
“雲兒,這個戴上。”
他如樹皮一樣沉默結實的手打開盒子,露出一根躺在紅綢上分量十足的鳳凰銀簪,是不同於彩雲頭上戴的大型鳳凰銀簪頭飾,那就是一根“小巧”些的簪子。
“你娘走得早,你這些東西我隻能摸索著準備,那些都是母親該準備的。
但我們家特殊,來不及,所以大的隻能你娘給一半爹給一半,這單獨的是爹給你攢的,你姐姐也有。”
來不及,在場人都明白是為什麽。
阿貴叔說完吸了吸鼻子,把簪子給了寨子裏有福的婦人,叫她把簪子給彩雲戴上。
“你要和胖子好好的,委屈了就回來,爹給你留著房子,不愁沒吃沒住,待會兒也得讓你娘好好看看,我多會養你姐妹倆。”
阿貴叔語氣帶著哽咽,眼眶紅紅的一直盯著彩雲看,那是一種透著彩雲看見她身後人的神情。
彩霞知道,爹這是想娘了,她們姐妹倆,彩雲長得像媽媽。
所以不管彩雲怎麽調皮,爹有些時候都狠不下心去教育彩雲,明知道雲彩易碎,但因為那是娘匆匆定下的,所以一直都沒改。
也是烏衯給了一個台階,改雲彩為彩雲。
一家子被氣氛染紅了眼,但很快阿貴叔收斂了情緒,笑道,“快做,還有得忙嘞!”
簾子被掀開又合上,阿貴叔的身影消失在房間裏,烏衯安靜的抱著小朝看彩霞給彩雲擦掉眼淚。
該戴頭飾了,集合著多層布片、銀飾、絨球還有流蘇的頭冠穩穩的戴在彩雲頭上。
重量不說,但真的很美,烏衯讓小朝環住自己的脖子,不費力的舉起相機拍下來了這一場景。
按理來說瑤族的婚禮不會舉辦在農忙的時候,但胖子和彩雲等了很久,他們也是在這熱烈的時候相識。
所以定下來了七月十三這個頂好的日子。
太陽在清晨的七點左右升到空中,而盛夏的暑氣早已把地麵雨水蒸騰到天空。
在陽光落到地麵上時,村子已經忙活熱鬧很久,彩雲盛裝完也到了拜別族長哭嫁的環節。
親近的人眼裏都帶著淚水,觀禮的則帶著豔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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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這社會,寨子裏的其他人沒想到彩雲這丫頭真的能和城裏來的那個胖老板修成正果。
當時小朝滿月的時候無邪情況不好。
胖子得知還沒做出決定,彩雲就讓胖子去找無邪,她則一個人帶著小朝回來給阿貴叔看。
當時言語滿天飛。
什麽拋棄趕回家的話數不勝數,但彩雲沒說話,烏衯和她說過,一個男人愛不愛你,除了要聽還要看。
聽他承諾了什麽,聽他說了什麽。
看他承諾做了沒,看他的物質給了哪。
彩雲那時看似一個人抱著小朝回家,實則胖子在北京的所有商鋪都登記了她的名字。
可移動的資產除了胖子要用的十萬拿走,其餘能動不能動的全在彩雲手裏。
俗話說錢在手心不慌,阿貴叔的埋怨也止步在彩雲拿出來的卡和存折上,更主要的是那套廣西市區的房子。
阿貴叔當時心疼彩雲的話埋在了喉嚨裏。
甚至真產生了些彩雲撈了筆大的回鄉的想法,畢竟那胖老板看著就不安於室,現在苦盡甘來,阿貴叔很欣慰。
他心頭都是對胖子和彩雲的高興,看著德高望重的長輩帶著彩雲做完了禮儀,便由好命婆撐著把紅傘將彩雲送出門。
阿貴叔卻還是又紅了眼,背著人擦掉淚水,他迎著朝陽看向了院子裏開著花苞米的桂花樹。
彩,你看見了嗎?我們的女兒很好。
微風柔柔的吹來,輕輕的不持續的花香拂過了阿貴叔老去的容顏,他卻綻放了一個如年輕時羞澀的笑。
我就知道你滿意我養的……
院外是早就商討好的送親隊伍,裏麵全是和阿貴叔親厚的人,一行人熱熱鬧鬧的吹打來到烏衯等人送給胖子的竹屋。
竹屋早被修的堅固美觀,現在一層層一圈圈都掛著挽成花的紅綢和藍布,正等著熱鬧降臨。
胖子已經在半路上候著。
他一身深藍色的右衽瑤服配著同色係寬腰長褲,衣襟袖口用紅色點綴著,頭上蒙著一塊紅色頭巾,腰間也圍著紅綢。
一整身利索沉穩,像樹似的守著彩雲來。
旁邊則是無邪、張啟靈、潘子等人,他們穿著同胖子一個色係的深藍色陪郎對襟短上衣和寬腰褲子。
隻衣襟紅色花紋換成了暗紅色,腦袋上圍著藍黑色的布條,於手臂處圍上了紅布。
同樣的熱烈,同樣的喜悅。
頭一夜的迎親禮簡潔了些,但雙方的歌師從第一天唱到了第二天,在照樣清亮的祝福的歌喉下,隊伍一路來到竹屋。
紅藍交織的裝飾下,後續的儀式由村裏德高望重的長輩主持,他蒼老又鄭重的道。
“起交杯酒!!”
胖子便在親友們起哄的聲音下舉起了酒杯,紅著眼看著彩雲。
他端著酒杯的手微顫,是明眼人都能看出來的對彩雲的愛和激動。
“我終於等到這一天了,彩雲。”
胖子輕聲說完環過彩雲的手,彩雲隔著頭冠溫柔的看著胖子,眼裏有愛更有感激,同樣輕聲回道。
“哥,我也是。”
交杯酒在眾人的起哄聲裏喝完,旁邊的烏衯和無邪舉著相機又笑的開心,又哭的稀裏嘩啦。
好不容易,真不容易!!倆人對視,哭的更猛。
潘子好笑的看著無邪,又高興的看著胖子,這兄弟,不容易!!
劉喪瞅著不是這麽一回事啊,把紅蘋果小朝塞給謝雨臣,去陪著烏衯哭。因為這哥溫柔,看起來有經驗。
沒塞給潘子是因為他前兩天才到,劉喪對他還不怎麽熟悉。
實則帶過霍繡繡的謝雨臣確實有經驗,霍繡繡打趣的看了一眼謝雨臣,對著潘子笑了下後擦掉眼裏的淚。
她眼睛也濕紅的厲害,真的很不容易。
胖子後來在計劃裏也算和她相依為命,不說別的,小朝也算她看著長那麽大的,彩雲也算她半個知己。
現在胖子彩雲修成正果,她沒哭的同烏衯和無邪一樣純粹靠的是意誌力!!
交杯酒喝完,就該吃喜宴了。
五色糯米飯,豬全宴,還有傳統的食物趕著新鮮上桌,雖然禮節簡略了些,但吃上一點不含糊。
豬都是烏衯專門帶著黑瞎子去選的好豬。
理由是黑瞎子學過醫,獸醫也是醫,剛好豬也要解剖,某種意義上和黑瞎子學的是同源。
對此黑瞎子沒話說。
隻覺得烏衯的借口和之前某一回張啟靈的請求很像,如出一轍的離譜。
瑤族的婚禮,在巴乃這個傳統的村子裏依舊以古老的方式傳承著,胖子他們雖然簡略了些,但整體依舊傳統宏大。
三天三夜,對酒當歌。
唱的不是娛樂性質的載歌載酒,而是對新人,對即將組成一個新家庭的古老的教誨和期盼。
吃的喝的承載著民以食為天這最淳樸的祝福,胖子的小家徹底圓滿。
在法規和世俗上,王胖子都有家了。
王胖子的根定下了,在無邪和張啟靈的高於親情的複雜紐帶下,連接了烏衯、潘子等一圈人,最後由彩雲落下鎖鏈。
他不再是道上東去西來沒個定所的摸金校尉王月半,也不再是京城十八裏地銷金窟百無聊賴的王老板。
而是作為廣西巴乃村尾竹屋王家王胖子,阿貴叔家女婿王老板,彩雲那丫頭的老公,王朝雲的父親。
在這個世界上,有了他自己血脈連接的小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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