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廖俊濤）
    可就在芽衣思索破局之法時。
    她又突然感到一陣天旋地轉。
    不……不是感到，而是真真正正的天旋地轉。
    空間上下顛倒，一陣莫名的顫動，但芽衣並沒有失去平衡。
    古怪的空間……說不上的詭異。
    雖然目前沒有遇到任何危險，但還是謹慎為好。
    “噔——”
    莫名其妙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自己的五感不知不覺中在回歸，感知到那個奇怪的聲音，芽衣立即回頭。
    一臉凝重地看著眼前的一切，手裏拿著刀，不斷打量掃視周圍。
    除了黑……還是黑，隻有無盡的黑……
    等等那裏……
    在芽衣的視線裏，一個不同於黑色的黯淡灰點瞬間引起她的注意。
    因為在極致的黑暗裏，任何一點微暗之色便會無限拉大。
    極遠處的地方，似乎有東西。
    要上前查探一番嗎？
    芽衣心裏在問自己。
    不去吧，畢竟剛剛自己就因為好奇而淪落到這地步……
    可冥冥之中，有種無比渴望的衝動來驅使她向那個點靠近。
    ……還是去吧。
    不去的話，留在這裏，也沒有任何作用。
    況且隨著時間的推移，那無盡的黑暗總有一刻會壓垮自己的意誌。
    她不敢賭自己有那個毅力。
    ……
    在真正的黑暗裏前進不單單需要勇氣，更是要方向。
    以那灰暗的細點為燈塔，芽衣此時如同一葉孤舟，緩緩劃離這黑色平靜之海。
    隨著時間推移，芽衣緩慢前行。
    那微暗的灰色細點也逐漸擴大，她心裏的期待與不安也越來越大。
    ……
    芽衣來到最終地點，是一抹灰色的屏障。
    這種既視感，恰來自不久前自己站在黑白邊界的那種熟悉感。
    她知道，那灰色屏障的另一邊，大抵又是另一個奇怪的世界。
    “……”
    思考一會，她再一次邁向前方。
    長路向前，已無法回頭。
    這是那小說裏告訴她的。
    向之前從白色踏入黑暗裏，芽衣此刻從黑暗踏入灰色裏。
    ……
    芽衣那閉上的雙眼開始緩緩睜開。
    可突然看到眼前的場景，瞳孔驟縮。
    這……這裏是……
    樹，草，人。
    沒錯，就像自己剛剛經曆過的場麵。
    但這裏的天地……
    如同原本彩色的畫片隨著時間流逝開始褪色，如今顯露出來的隻有灰黃與枯寂。
    腐朽的味道，生命凋零的氣味直衝大腦，讓她喘不過氣。
    比她之前所看到的還要巨大的緋櫻樹，沒有任何生機。
    眼前占據大半視野的緋櫻樹，此刻光禿禿的，它的底下，是無數枯敗凋零的花瓣。
    相比自己之前的那棵旺盛茂密的緋櫻樹，這棵巨樹倒像是麵臨末日般的枯萎。那雜亂的黃色枯枝延伸似乎要刺破這片褪色的空間。
    草地，沒有自己最初起點那般自然生機的綠，是枯黃發皺的草，充斥著靡敗。
    而跪在那可巨大枯樹幹的，也是一位紫色長發的女子。
    看到那個紫色麻花辮的背影，芽衣的心被狠狠觸動了一下。
    畫麵裏唯一的亮色隻是那女子的紫色。
    她是……
    盡管自己心裏已經給出了答案，但芽衣還是不敢麵對她……
    她真的是她的話……那我是誰？
    可有可無的替代品……陰差陽錯的篡位者？
    似乎是察覺到了芽衣的注視。
    那個身影微微一頓，然後有所感應的轉過身來。
    黯淡的紫色眼眸裏是沒有對生的渴望，隻是那種失去一切，沒有任何依靠的麻木。
    極其相似的表情卻是那種神態，芽衣感到一陣揪心。
    “枯木逢春……可以嗎？”
    帶著一抹不易察覺的悲傷，那個女子說道。
    “……”看到畫麵裏那凋零的慘狀，芽衣沒有說話——但也回答了她。
    “是嗎……不可以啊……”有些苦澀的笑容，她臉上的釋懷在芽衣看來又無比虛偽。
    “……”芽衣沉默片刻，然後走到那個女子的麵前，坐下。
    “你…你是……”
    “我這副裝扮，你心裏有數，不是麽……”帶著微笑，影回應道。
    “……”芽衣不知道如何開口，因為心裏認定的正主就在自己旁邊。
    哪怕自己換了副打扮，改了個名字，不同的性格……她仍要直視自己內心，她還是影。
    “你我已經分開……你也是一種獨立的個體，不是麽？”看著芽衣那欲言又止的樣子，影似乎回憶到了曾經和姐姐一起的時光。
    那時的自己，和眼前的芽衣如此相似啊。是不是潛意識裏把她認做了妹妹，搞得自己此時有點像自己的姐姐真呢。
    原來，一直想要模仿，卻發現自己不知不覺中就成為了她麽……
    “你……死了嗎？”突然，芽衣嘴裏說出這句話。
    “……”，聞言，影倒愣了片刻，然後哭笑不得，對著芽衣的額頭輕輕一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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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麽說話的……”
    後者以一種無辜的表情捂著額頭看著自己。
    “也快了吧……這棵樹的凋零，也代表著我將離去。”
    影有些複雜地從這枯敗的草地裏挽起一小簇枯萎的緋櫻花瓣，有些感慨道。
    歲月不饒神。
    為什麽？為什麽我的那棵樹長的這麽茂盛……
    似乎察覺到了芽衣的震驚與不解，影有些溫柔的摸著芽衣的臉蛋。
    “璃月的摩拉克斯動用本源來保護你，旅行者動用他的權能去恢複你……你攜帶的因果，就是這樣——”
    “而我，自那淨土裏自斬靈魂一刀後，被那界外之物所控製，被那詛咒給蠶食，我無法逃脫。如今似乎要被它真正吞噬了。”
    “它？”
    “放心，它奈何不了你。”
    “……”又有人要離開了嗎……芽衣低頭沉默，似乎不願承認這個現實。
    看著芽衣那有些難過的樣子，影安撫她。
    “神治，終會離去。七國終會迎來人的時代。”
    “我的話，聽說璃月有個新奇的提瓦特評分榜，作為七國神明的我，在七神裏的治理能力可是位列倒數的……”
    “……”看到芽衣繼續沉默，影有些感慨。
    “你放心，你是你，不必背負我，若是不想成為神，那就像一個普通人活著吧。”
    普通人和神，兩個對於芽衣來說有些敏感的詞。自己在神和人之間選擇，到現在都還沒有做出決定。
    “神子，她似乎有些排斥你吧？”
    “……”聞言，芽衣身體有些顫抖，有種想哭的感覺。似乎回憶起來不久前和她針鋒相對的局麵。
    “我是這個國度的神明，有些事我還是自己知曉的。”
    “她呀……無非就是覺得自己身邊的人都離開了。印象裏的我也不再是我，變的任性而已。其實你想哄她，那給她一串熱騰騰的油豆腐就可以讓她消火氣的。”
    “或者給她一本好看的輕小說，她又會回到原來的樣子。隻不過現在的她……變了好多呢，不知道能不能回到當初那樣。”
    “對了，你這裝扮……是旅行者寫的小說裏的女主人公雷電芽衣的嗎？”
    看到芽衣沉默的樣子，打量了她的那裝扮，影有些驚喜。
    “是……是的。”似乎有些意外眼前的影對自己的衣著如此大反應。
    “他就寫完了嗎……”
    “是的。”
    “這麽快麽……”影有些開心，本以為自己離去……隻會悄無聲息地潰爛。
    “這麽快，該不會全是流水賬吧？”
    “我看了，很溫馨的，不是流水賬。”說完，心念一動，那本書居然憑空出現在芽衣的手上。
    《我的將軍啊》
    櫻紫色精美的夢幻封麵，一下子吸引住影的注意力。
    這圖……不禁抬頭看了看那沒有任何生機的樹。
    要是樹沒有枯萎，自己也可以複刻這個畫麵吧。
    ……
    自己似乎有太多的遺憾了，不過，走之前，把這本書看完來了卻自己的心願吧。
    影拿起芽衣手上的書，明明沒有什麽重量，可書裏蘊含的感情卻是無比珍重。
    說來也巧，一切混亂的源頭，某種意義上是這本書。
    造化弄人啊。
    但客觀已定的事實不應該去主觀聯想，否則會陷入一種責任推脫的感覺。
    想必旅行者此時應該很懊悔自己為這小說取材而誤入一係列的危機吧。希望你能走出陰影。
    在芽衣的注視下，影輕輕將書放在自己大腿上，緩緩地翻閱。
    感受到芽衣的注視，影抬頭看著那一直看著自己的芽衣，微微一笑，然後邀請她：
    “一起看嗎？”
    “我已經看……”看著影那柔和的表情，芽衣心裏莫名一陣酸楚。
    這是她與自己的離別嗎。
    “好。”芽衣點頭答應。
    “那好。”微笑和她並排擠在一起。攤開的小說。
    一半蓋住影的一部分大腿，一半蓋住芽衣的一部分大腿。
    感受近在咫尺的臉蛋所散發的那種餘熱讓芽衣有種心動的感覺。
    可一想到她即將離去，芽衣心裏……
    看著影的側臉，芽衣沒有察覺到自己眼角流出了眼淚。
    在你眼中我是誰，在我眼中我是誰……）
    小說裏，南辰與芽衣邂逅，結下緣，歡喜。
    影的嘴角勾起弧度，不禁依靠在芽衣懷裏。帶著櫻花芳香的氣息撲鼻，芽衣有些莫名的悸動。
    二人相互依偎，與記憶裏的那副場麵重現。
    書裏。
    練劍，遊曆……少年主角對芽衣的依賴與敬仰躍然紙上。
    相離，約定，將木刀贈予他。
    “在這亂世，學會保護自己，好嗎？”俯下身，揉了揉著這個一直黏在自己身後的小家夥的腦袋。
    “木刀的話，芽衣姐姐，保護不了自己吧？”水汪汪的大眼睛裏凝聚著許多淚水，那孩童帶著抽噎，向她慢慢道。
    “當你能有著用木刀就可以保護自己的時候……也就可以保護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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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芽衣姐姐，你……你這不跟沒說一樣嗎……”
    ……
    幾載歲月後，孩童已為少年，原本的稚嫩變為了揚言要終結這方土地魔神戰亂的宣言。
    ……
    時間緩緩流逝，閱讀的過程中，芽衣突然察覺到影的身體開始變得有些虛幻。
    可她的驚慌無措讓影給製止。
    “總是要走的。”剛剛嚐完書裏雲乃的刀子，影擦拭芽衣眼角不斷湧出來的淚水，可自己也留下了眼淚。
    “……”鼻息有些粗重急促，芽衣受不了這煽情的場麵。
    “沒想到，旅行者口中的刀子，是這種感覺嗎……”看著小說裏不到14歲的主角給不到6歲的雲乃立孤塚時，影笑的同時淚水卻流了出來，心裏的窒息感，她笑的很牽強。
    淚水打濕在那紙頁上描繪的[家妹雲乃之墓]。
    [接下來還有更狠的……]芽衣想告訴影到後麵的劇情會越痛，但想到這是她唯一的念想……還是停住了頓在喉嚨裏的勸阻。
    ……隨著劇情發展。
    少年原本的輕快腳步逐漸沉重，開朗的麵容逐漸褪去。
    一個又一個的溫馨後再被現實給摔碎。
    不斷壓垮著少年的心，同時也壓垮著身為讀者——芽衣，影的心。
    唯一慶幸的居然是南辰還活著。
    ……來了，要來了……
    十載相別，如今相見……少年沉重斑駁的心在那個幼時印象裏天下無敵的紫發大姐姐裏得到安慰。
    ……與記憶中的她重合，發現這紫發大姐姐實力有些不符……
    一切的互相救贖，終是末路，最後血戰後，換來一句激蕩靈魂的言語：
    “芽衣姐，我……我不想死……”
    足以淹沒自己一切的悲傷，眼睜睜看著他，而無法救贖……
    如同書裏的她。
    書外，影和芽衣被這銳利的刀子給刺穿。
    “……”影翻動書的手都在顫抖，而一旁芽衣卻不住的抽噎，遮住自己的臉，可淚水順著手縫不斷流出。
    明…明明看過一遍的……為什麽還是這麽難受……
    為什麽，這個世界這麽不美好？
    世界這麽喜歡摧毀我們原本具有的美好的一切……而我們，卻難以摧毀那些不美好的一切。
    守護……都守護不了，隻能眼睜睜的看著，無能為力。
    “呼……”影的聲音有些顫抖，或許是看到與自己相像的她在陷入悲傷，若是沒人的情況，自己也會像她那樣崩潰吧。
    影輕輕拍拍芽衣的肩膀，掩蓋自己的憂傷，安慰芽衣。
    “世界不美好，那你將自己變美好，好嗎？”
    用自己的手將芽衣捂住她臉的手給慢慢移開。
    後者眼眶哭的紅腫，眼睛裏是那種純粹的琥珀紫色被淚水浸透，櫻粉色的的臉蛋上，梨花帶雨，她很是無助，與悲傷。
    雙手捧著她的臉蛋，影自己臉上卻也流下了淚水。
    果然……無法像姐姐一樣隱藏情緒來安慰別人啊。
    將芽衣臉上流淌的淚水不斷拭去，影微笑著，自己眼縫裏的那道熱淚無法阻止。
    “那芽衣……”
    突然，自己摸著芽衣臉上的手變得虛幻。
    看來，說不了這麽久了……
    “不……”看到影那逐漸虛幻模糊的身影，芽衣瞳孔一縮，然後一臉恐懼地抱著影的身體。
    “離別總是帶著悲傷呢……”影回憶起曾經和姐姐最後一次見麵，自己又要給別人悲傷了嗎。
    “這小說真是個難受的結局啊……”
    “為小說裏的芽衣哭，不要為我哭，好嗎？”
    “我不想給別人帶來悲傷了。”
    影說著說著，自己的身體從下到逐漸變成光點化作虛無。
    與此同時，這方空間在坍塌，屬於影那枯黃死寂的空間正在被黑暗吞噬。
    真正意義上的死亡了……
    透過芽衣的眼睛裏，自己的身影逐漸消散。
    “那…再……”
    在芽衣的眼裏，沒有等影說完，她的臉便變成無數的光點消散在空間裏。
    消散前那眼神裏的溫柔，夾雜著遺憾與悲傷卻狠狠刺穿了她的心。
    “不……不要……”
    崩潰地向前一撲，可她無法拾起這些消散的光點。
    這些光點是唯一的光源，黑暗在迅速侵占這片空間。
    直到那最後一點光消散後……
    無力地跪在地上，芽衣那淚水決堤的眼睛終是被黑暗吞沒。
    隻有無盡的黑了。
    還有……
    孤獨的她在這黑暗裏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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