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0章 歸墟鑰啟新征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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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宸殿內,死寂如墳。金磚地上凝固的血跡蜿蜒如蛇,斷裂的兵刃散落各處,空氣中彌漫著焦糊、血腥與一種更深的、來自青銅門的陰寒鏽蝕氣味。僥幸存活的百官縮在朱漆巨柱的陰影裏,麵無人色,抖如篩糠。
九皇子——如今的新帝趙桓,龍袍上濺著幾點暗紅,站在丹陛邊緣,俯瞰著階下那個青衫染血的年輕人。他的聲音帶著劫後餘生的嘶啞,卻異常清晰地在死寂的大殿中回蕩:“淩風聽旨!挽狂瀾於既倒,救社稷於傾頹,誅邪魔,護龍脈...朕敕封爾為當朝國師,總領天下玄門,賜蟒袍玉帶,享親王俸祿,見君不拜!”
“嘩——”
壓抑的抽氣聲在殿內響起,緊接著是稀稀落落、驚魂未定的附和:“陛下聖明!”“淩國師實至名歸!”
淩風卻連眼皮都沒抬一下。他單膝點地,正小心翼翼地將秦雨柔放平。她躺在冰冷的地磚上,麵如金紙,氣息微弱得幾乎斷絕,眉宇間那縷被暖玉髓強行壓下的霜氣,正頑強地重新凝聚、擴散。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帶出肉眼可見的冰寒白霧。夜無月跪坐在另一側,沾滿血汙的手緊握著秦雨柔冰冷的手腕,試圖將自己心口那微弱的霞光印記暖意渡過去,七彩的眼眸裏全是焦急和一種近乎虛脫的疲憊。母親最後的力量在滋養她,也在燃燒她。
“嘎嘣!”
一聲清脆的碎裂聲,突兀地壓過了所有聲音。
淩風緩緩站起身,手中托著他那柄跟隨他闖蕩江湖、劈開無數困局的玄鐵算盤。算盤框上裂紋遍布,幾根柱梁歪斜,中央那顆用碎裂傳國玉璽強行熔鑄、曾引動紫微星力的“帝星珠”,此刻布滿蛛網般的裂痕,黯淡無光。
“國師?”淩風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讓大殿瞬間落針可聞。他嘴角勾起一絲極淡的、近乎嘲諷的弧度,目光掃過那些劫後餘生卻心思各異的官員麵孔,最後落在丹陛上那嶄新的龍椅上。
“江湖,才是我的藍海。”他語氣平淡,卻字字如錘,“廟堂之上,盈虧算計,周轉騰挪,不過是另一個更大的、規則更扭曲的‘沈家莊’罷了。” 他腦海中閃過嶽陽城初遇白若雪、夜探沈家莊鬥司徒影的場景,與眼前這金碧輝煌的權力場詭異地重疊。
“這盤棋,”他掂了掂手中殘破的算盤,“算盡了。”
話音未落,手臂猛地發力!
“哢嚓!嘩啦——!”
玄鐵鑄就的算盤框在他灌注了殘餘九陽真罡的掌力下,如同朽木般寸寸碎裂!漆黑的算盤珠、斷裂的玉質檔杆、還有那顆象征著無上權柄的碎裂“帝星珠”,如同冰雹般砸在金磚地上,叮當作響,滾得到處都是。
滿殿死寂。碎裂聲在大殿中回蕩,震得所有人耳膜嗡嗡作響。
新帝趙桓臉上的血色瞬間褪盡,伸出的手僵在半空,眼中是難以置信的驚愕和被當眾拂逆的羞怒。幾個老臣嘴唇哆嗦著,想斥責“大逆不道”,卻被淩風那砸碎算盤時平靜眼神中蘊含的決絕與無形威壓懾住,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雨柔需要靜養,無月需要休整。”淩風不再看任何人,俯身,一手輕柔卻穩固地穿過秦雨柔的膝彎和後背,將她冰冷的身軀穩穩抱起。另一隻手伸向夜無月。
夜無月毫不猶豫地將自己染血的手放入他寬厚的掌心,借力站起,身體微微晃了一下,隨即站穩。她看了一眼被淩風抱在懷中的秦雨柔,七彩的眸子裏複雜情緒翻湧——有同生共死的戰友情誼,有對其傷勢的擔憂,更深處,一絲難以言喻的澀意悄然滑過心湖。她默默走到淩風身側,與他並肩。
“我們走。”淩風的聲音不容置疑,抱著秦雨柔,攜著夜無月,轉身,一步步踏過滿地狼藉的算盤碎片和凝固的血跡,走向殿外刺目的天光。青衫背影挺直,決絕地割裂了身後象征著權力頂峰的紫宸殿。
“淩大哥!等等我!”清脆的女聲打破了凝固的空氣。溫紫嫣提著裙擺,氣喘籲籲地從側殿柱子後跑出來,發髻微亂,臉上還蹭著點黑灰,顯然是剛從某個角落鑽出。她將一個沉甸甸的、帶著海水鹹濕氣息的硬皮卷筒塞進淩風懷裏:“東海‘破浪號’最新海圖!還有溫家南洋三條航線的永久船契!算…算我的‘天使投資’!記得分紅!”她努力想擠出個俏皮的笑,眼圈卻紅了。
“多謝。”淩風頷首,將卷筒收入懷中。
“淩少俠!”另一側,盲琴師蘇婉清不知何時悄然立於殿角陰影處,懷中古琴無弦自動,發出一聲極輕微的、宛如歎息的嗡鳴。她對著淩風的方向微微欠身,指尖在琴身上一抹。奇異的一幕發生了:那七根無形的琴弦上,竟如水波般蕩漾開一片迷蒙的光影,隱約勾勒出星羅棋布的島嶼、洶湧的洋流、以及一片籠罩在奇異迷霧中的巨大陸地方位!《海外仙蹤圖》!光影一閃即逝,琴弦恢複無形。
淩風眼神一凝,深深看了蘇婉清一眼,點頭示意。
“嘎!還有胖爺!”胖墩急吼吼的聲音從禦膳房方向傳來,伴隨著一股奇異的混合焦香。它像個小炮彈似的衝過來,圓滾滾的身子似乎又胖了一圈,鼓鼓囊囊的褲襠裏塞滿了東西,油漬正從布料裏頑強地滲出來。它衝到淩風腳邊,獻寶似的掏出一本油膩膩、金線裝訂的冊子:“禦膳房秘傳!《八珍燴海全譜》!嘎嘎,胖爺憑本事順的!”它得意地咧嘴,露出沾著不明醬汁的牙,小爪子下意識地捂了捂褲襠深處——那裏,一小片冰冷堅硬、邊緣鋒利的青銅鱗片,正隔著布料透出絲絲縷縷令人不安的陰寒。
淩風嘴角幾不可察地抽動了一下,沒理會那本食譜,目光掃過它鼓脹的褲襠,眉頭微蹙,最終隻是沉聲道:“跟上。”
三人一獸,在滿殿君臣複雜難言的目光注視下,穿過洞開的殿門,踏入殿外燦爛到近乎刺眼的陽光之中。陽光驅散了殿內的陰寒血腥,卻驅不散每個人心頭沉甸甸的陰霾和那未知前路的蒼茫。
紫禁城外,僻靜巷口。
一輛不起眼的青篷馬車靜靜停著,駕車的是個麵容沉毅的黑衣漢子,正是六扇門神捕冷無鋒僅存的心腹之一。
淩風抱著昏迷的秦雨柔率先登車,動作輕柔地將她安置在鋪著厚厚軟墊的車廂一角。她的體溫低得嚇人,眉心的霜紋如同活物般緩緩蔓延,暖玉髓的微光在其間艱難地明滅閃爍,抵抗著那徹骨的寒毒。
夜無月緊隨其後,上車時腳步明顯虛浮了一下,扶著車框才穩住。過度透支本源引動歸墟之心印記,又強行以霞光淨化邪祟,母親殘魂消散的悲痛與力量融合的衝擊,讓她身心俱疲。她靠著車廂另一側坐下,閉上眼,長長的睫毛在蒼白的臉上投下陰影,指尖無意識地按著心口那枚溫熱的印記,感受著其中流淌的、既熟悉又陌生的力量。母親最後的話語在她腦海中反複回響——“鑰匙”的宿命,司徒烈未滅的魔種…沉重的擔子壓得她幾乎喘不過氣。
“嘎!可算出來了!憋死胖爺了!”胖墩最後一個手腳並用地爬上車,誇張地喘著粗氣,一屁股坐在車廂地板上,震得整個車子都晃了晃。它迫不及待地把褲襠裏那本油乎乎的《八珍燴海全譜》掏出來,放在鼻子下陶醉地嗅著:“香!真香!等胖爺研究透了,天天給你們做好吃的!”說著,又賊兮兮地左右瞄了瞄,小爪子再次探進褲襠深處,小心翼翼地摸了摸那片冰冷的青銅鱗片。鱗片表麵似乎比剛才更濕潤了些,一種難以言喻的、令人心悸的陰冷感透過皮毛傳來,讓它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它趕緊把爪子抽出來,在肚皮上蹭了蹭,若無其事地翻開了食譜。
白若雪最後檢查了一遍車轅,利落地跳上車夫旁邊的位置,對著駕車的漢子一點頭:“走!”
馬車轆轆啟動,駛離了這座剛剛經曆血與火、權謀與邪祟洗禮的巍巍皇城。
車廂內光線昏暗,隻有窗簾縫隙透入的流光在三人臉上明滅。
淩風的目光落在秦雨柔毫無血色的臉上,感受著她體內那兩股不斷拉鋸的力量——暖玉髓的溫潤生機與冰魄寒毒的徹骨死寂。他伸出手指,指尖縈繞著微弱的九陽真罡,輕輕點在她眉心霜紋之上。真罡小心翼翼地探入,試圖梳理那混亂的冰寒氣息,卻如同泥牛入海,瞬間被更磅礴的寒意吞噬反衝。
“唔…”昏迷中的秦雨柔發出一聲痛苦的呻吟,身體微微蜷縮。
淩風立刻撤回了手,指尖凝結了一層薄薄的白霜。他眉頭緊鎖,眼中是深沉的憂慮。霞光女子的話語在他心頭響起——“冰魄非災,而是緣…找到冰魄源流…” 源流何在?那冰雪孤峰、斷裂的湛藍冰劍、血泊中模糊的身影…這些畫麵同樣烙印在他腦海中。
“她怎麽樣?”夜無月睜開眼,聲音有些沙啞,目光關切地投向秦雨柔。
“暖玉髓的力量在消耗,寒毒反撲得更凶了。”淩風的聲音低沉,“必須盡快找到徹底化解之法,或者…找到那個‘冰魄源流’。”
夜無月沉默地點點頭,七彩的眼眸深處掠過一絲複雜。看著淩風對秦雨柔毫不掩飾的擔憂和專注的側臉,心口那枚歸墟之心印記似乎微微灼熱了一下,一種混雜著酸澀和擔憂的情緒悄然滋生。她別開眼,看向窗外飛逝的街景。
就在這時,一直蜷縮著研究食譜的胖墩忽然聳了聳鼻子,疑惑地抬起頭:“嘎?什麽味兒?又腥又冷的…像死魚泡在冰窟窿裏…”它的小鼻子使勁抽動著,最終,目光狐疑地落在了自己鼓囊囊的褲襠位置。
它猶豫了一下,再次把小爪子探進去,摸索片刻,猛地抽了出來!
隻見它小小的爪子上,赫然沾著幾縷極其細微、如同活物般緩慢扭動的…黑色霧氣!霧氣散發著陰冷、腐朽、令人作嘔的腥氣,正是青銅門後那種歸墟黑血的稀釋氣息!而那片被它藏在褲襠深處的青銅鱗片,邊緣正有極其微弱的黑霧,如同汗液般絲絲滲出!
“嘎——!!!”胖墩嚇得魂飛魄散,發出一聲淒厲的尖叫,像被燙到一樣瘋狂甩手,想把那黑霧甩掉。“什麽鬼東西!粘上胖爺了!”
“胖墩!”淩風和夜無月同時色變,目光瞬間銳利如刀,死死盯住它爪子上那扭動的黑霧以及它捂著的褲襠!
車廂內的空氣,瞬間降至冰點。
馬車依舊在顛簸前行,駛向未知的遠方。皇城的陰影已被拋在身後,然而新的陰霾,卻隨著那絲絲縷縷滲出的歸墟黑霧,悄然籠罩上來。前路,是尋找秦雨柔的生機,是探尋夜無月身世的真相,是壓製司徒烈未滅的魔種,更是與那扇門後未知恐怖的漫長角力。
江湖路遠,歸墟鑰啟,征途,才踏出第一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