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0章 歸去來兮·傳說留白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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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浪號”在深藍的夜幕中安靜地航行,船尾拖曳出的白色航跡在月光下如同一條碎銀鋪就的道路。船艙內,油燈昏黃的光暈微微搖曳。
淩風盤膝坐在矮榻旁,目光片刻不離地落在沉睡的秦雨柔臉上。自傍晚時分那一聲石破天驚的“秦雨柔”之後,她似乎耗盡了所有氣力,很快便陷入了一種異常深沉的睡眠。呼吸悠長而平穩,眉宇間那抹揮之不去的空茫似乎淡去了些許,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孩童般的純稚。暖魄珠與海心符在她頸間和腕上散發著柔和的光暈,如同守護的星辰。
“生命體征平穩…腦波活躍度比之前高了百分之…呃,反正高了不少!”白若雪捧著她那個被改裝得麵目全非、纏滿導線和發光二極管的“算盤導航儀80終極版”,屏幕上的波形圖劇烈跳動著,她皺著眉頭努力解讀,“就是這能量波動有點怪…暖魄珠和海心符的讀數在交互震蕩,像在…拔河?胖墩,你離遠點!你身上的殘餘電荷會幹擾我的精密儀器!”
“嘎?”正蜷在角落試圖用金屬爪子給自己“撓癢癢”(發出刺耳的摩擦聲)的胖墩無辜地抬起頭,燈泡眼眨了眨,還是聽話地往門口挪了挪,金屬身軀撞到門框,發出“哐當”一聲悶響。
淩風伸出手指,極其輕柔地拂開秦雨柔額前一縷汗濕的發絲,指尖觸碰到她微涼的肌膚。就在這一瞬,沉睡中的秦雨柔仿佛感應到了什麽,無意識地側了側頭,臉頰輕輕蹭了蹭他的掌心,發出一聲如同幼獸般的、模糊不清的囈語“…風…冷…”
這一聲微弱至極的呼喚,卻如同最熾熱的烙鐵,狠狠燙在淩風的心尖!十年枯守,冰封沉寂!她喚的…是他的名字!縱使意識依舊混沌,縱使記憶尚未完全蘇醒,那份銘刻在靈魂深處的依賴與眷戀,已然穿透了冰層的阻隔!
巨大的酸楚與失而複得的狂喜如同洶湧的潮水,瞬間將淩風淹沒。他喉頭劇烈地滾動了一下,強壓下幾乎奪眶而出的熱意,反手將秦雨柔微涼的手更緊地包裹在自己溫熱的掌心,仿佛要將所有的溫度與力量都傳遞過去。他俯下身,在她耳邊用低得幾乎聽不見的聲音,一遍遍重複著“我在…不怕…暖和了…”
昏黃的燈光將他低語守護的身影拉長,投在艙壁上,如同最堅定的磐石。
白若雪看著這一幕,鼻子有點發酸,趕緊別過臉,假裝全神貫注地研究她那亂跳的屏幕,嘴裏卻小聲嘀咕“嘖…這狗糧…比胖墩漏的電還麻…導航儀!爭氣點!給我鎖定個有烤鴨的港口衝衝喜!”
半月後,江南,臨安港。
“破浪號”混在往來如織的商船漁舟中,毫不起眼地靠了岸。淩風一身洗得發白的青衫,頭戴鬥笠,小心地扶著依舊帶著幾分懵懂清明的秦雨柔踏上碼頭堅實的土地。白若雪背著她那個鼓鼓囊囊、叮當作響的工具包,像個初次進城的土財主,興奮地東張西望。胖墩則被嚴令套上了一件寬大的粗布馬甲(掩蓋金屬身軀),頭頂扣著一頂破草帽,隻露出兩隻警惕的燈泡眼,走起路來“哐哐”作響,引得周圍搬運工紛紛側目。
“聽說了嗎?武安君淩風!”路邊茶棚裏,一個江湖客唾沫橫飛,“帶著他那幾位紅顏知己,在海外仙山尋到了長生不老藥!如今是真正的神仙眷侶,逍遙世外咯!”
“放屁!”另一個虯髯大漢拍案而起,“我七舅姥爺的三外甥在六扇門當差!他說得清清楚楚!淩風於紫禁之巔,引九天神雷劈死了修煉邪功的東廠督主曹化淳!救下聖駕後,深藏功與名,攜美歸隱!那叫一個瀟灑!”
“歸隱?我看是避禍!”一個尖嘴猴腮的瘦子壓低聲音,“西域樓蘭那邊可不太平!墨家天機城現世,據說打得血流成河!有人看見…疑似當年魔教餘孽的令牌出現了!還帶著血!你說,武安君這時候消失…嘿嘿…”
淩風壓低了鬥笠,牽著秦雨柔的手,目不斜視地從茶棚前走過。秦雨柔似乎被碼頭的喧囂和陌生的環境弄得有些緊張,下意識地往淩風身邊靠了靠,空茫的眼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戒備。白若雪卻聽得兩眼放光,湊近淩風耳邊,用氣聲道“聽見沒?淩老大!您現在在江湖傳說裏,要麽是神仙,要麽是救世主,要麽就是…嘿嘿,跑路避禍的!這熱度,杠杠的!要不要考慮出本回憶錄?書名我都想好了,《我在武俠世界當卷王那些年》!保證大賣!”
淩風無奈地瞥了她一眼。胖墩則被旁邊一個賣糖葫蘆的攤子吸引,燈泡眼直勾勾地盯著那紅豔豔的山楂,金屬喉嚨裏發出渴望的“咕嚕”聲,爪子無意識地伸向腰間掛著的、白若雪給它當零錢袋用的小貝殼。
“墩兒!忍住!形象!咱們現在是微服私訪…呃,低調旅行!”白若雪趕緊拍掉它的爪子,拽著它往前走,“先辦正事!找家靠譜的客棧,再打聽打聽哪有靠譜的大夫…順便買點鹽水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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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後,金陵城,烏衣巷深處,一間不起眼的私塾。
朗朗讀書聲從院中傳來。淩風一身素淨儒衫,立於窗外。窗內,一群稚童搖頭晃腦地誦讀著“…武道非爭勝,乃護佑之道;商道非斂財,乃流通之德…” 聲音雖稚嫩,卻字字清晰。
一個年輕的書生正手持書卷,在學童間緩步穿行,氣質溫潤,眉宇間卻隱隱帶著一絲不羈的鋒芒。正是葉孤城!他目光掃過窗外淩風的身影,微微頷首,眼中是心照不宣的敬意。
淩風嘴角泛起一絲極淡的笑意。薪火已傳,星火可燎原。
“喂!淩老大!快看!”白若雪風風火火地衝進院子,手裏揮舞著一份新鮮出爐的《江湖快報》,差點撞翻一個學童的硯台,“頭條!頭條!西域樓蘭驚變!天機城核心區域被一神秘劍客強行開啟!那劍法…描述得跟你師尊的‘青雲劍訣’有七八分像!還有人說,看到一道黑影帶著半塊火焰令牌遁入大漠深處了!是司徒烈那老魔頭的魔種氣息!”
淩風目光一凝!樓蘭!師尊果然在那裏!還和司徒烈的魔種對上了?!他一把抓過快報,目光如電般掃過那驚心動魄的文字,握著報紙邊緣的手指微微發白。擔憂與決斷瞬間充斥心間!
“嘎!打架!幫忙!”胖墩感應到淩風的情緒,燈泡眼瞬間亮起,金屬爪子握拳,發出鏗鏘之聲。
就在這時,一直安靜站在淩風身側、好奇打量著私塾裏讀書孩童的秦雨柔,忽然輕輕拉了拉淩風的衣袖。淩風轉頭。
秦雨柔抬起清澈卻依舊帶著幾分懵懂的眼眸,指了指報上那繪有火焰令牌圖案的角落,又指了指淩風懷中(那裏放著完整的聖女令),然後,她做了一個讓淩風和白若雪都愣住的動作——她抬起自己纖細的手,輕輕按在了淩風緊握著報紙、指節發白的手背上。
沒有言語。隻有掌心傳來微涼的觸感,和一種奇異的、帶著安撫意味的輕柔力道。仿佛在說別急,我在。
這無聲的安撫,如同清泉流過焦灼的心田。淩風狂跳的心髒竟奇異地平複了幾分。他反手握住秦雨柔微涼的手,看著她眼中那份純粹的關切,深吸一口氣,眼中的焦灼化為沉凝的堅定。
“若雪,胖墩,”淩風的聲音低沉而有力,“準備一下。我們去西域。”
三個月後,大漠孤煙,長河落日。
無盡的黃沙在狂風中怒號,形成遮天蔽日的沙牆。一支駝隊在沙丘的背風麵艱難地紮營避風。駝鈴被風沙掩埋,隻有呼嘯的風聲充斥耳膜。
“呸呸呸!”白若雪從厚厚的防風頭巾裏吐出滿嘴沙子,她的“算盤導航儀80終極版”屏幕上全是雪花點,“這破地方!信號比胖墩的腦子還混亂!導航儀徹底歇菜了!胖墩!你的內置羅盤呢?!”
胖墩把自己整個埋進沙堆裏,隻露出一個戴著防風鏡的金屬腦殼,燈泡眼在風沙中努力閃爍著“嘎…亂轉…嘎…好多城…影子…”它的金屬核心正與這片古老沙漠深處某種無形的磁場激烈地共鳴著,無數破碎、扭曲的幻象衝擊著它簡單的意識——龐大的青銅齒輪在黃沙下緩緩轉動,布滿符文的金屬通道延伸向地心,冰冷的石雕巨獸在黑暗中蟄伏…以及,兩股強大到讓它靈魂(如果有的話)顫栗的氣息,如同兩條惡龍,在地脈深處搏殺糾纏!一股狂放不羈,劍氣淩霄!一股陰冷邪異,魔氣滔天!
“好多城?影子?”白若雪一頭霧水。
淩風用身體為秦雨柔擋住最猛烈的風沙。秦雨柔裹在厚厚的毛毯裏,隻露出一雙眼睛。漫天狂沙在她清澈的瞳孔中倒映,卻奇異地沒有引起絲毫恐懼。她反而微微歪著頭,似乎在傾聽風沙咆哮聲中某些常人無法捕捉的、來自大地深處的細微震顫和…隱約的金鐵交鳴之聲?她頸間的暖魄珠,在風沙中散發出比平時更溫潤的光芒。
忽然,胖墩猛地從沙堆裏彈起來!燈泡眼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刺目光芒,金屬爪子指向風沙彌漫的東南方,喉嚨裏發出急促而尖銳的警報“嘎——!!!來了!大的!兩個!打架!好凶!”
幾乎在胖墩示警的同時!
轟隆隆——!!!
腳下的大地如同巨獸翻身般劇烈震顫!前方的沙丘如同被無形的巨斧劈開,猛地向下塌陷,形成一個深不見底的巨大漏鬥!狂沙如瀑布般向深淵傾瀉!一股混合著硫磺、血腥、以及精純到令人窒息的上古金屬氣息的狂暴能量流,如同火山噴發般從塌陷的中心衝天而起!
能量流攪動著漫天風沙,在昏黃的天空中,竟短暫地凝聚出一幅巨大而扭曲的幻象——
那是一座無法用言語形容其宏偉與奇詭的巨城!青銅澆築的城牆布滿齒輪咬合的痕跡,高聳入雲的尖塔纏繞著粗大的能量管道,巨大的金屬平台懸浮於虛空,無數微小的、閃爍著符文的機關造物如同蜂群般在城中穿梭!墨家機關城!其虛影比海上所見更加清晰、更加震撼!而在那虛影的中央核心區域,兩道模糊卻氣勢驚天的身影正在激烈碰撞!劍光撕裂虛空,魔氣吞噬光明!每一次對撞,都引得整個天空幻象劇烈扭曲,發出無聲的轟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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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機…關…城!”白若雪失聲尖叫,眼珠子差點瞪出來!
“師尊!司徒烈!”淩風瞳孔驟縮,心髒狂跳!那兩道身影,他絕不會認錯!他們果然在此!而且就在機關城核心區域生死相搏!
幻象隻持續了短短數息,便被更加狂暴的能量亂流和漫天沙塵撕碎。但那驚鴻一瞥帶來的震撼,卻深深烙印在每個人的眼中!
大地還在震顫,流沙還在吞噬一切。深淵中噴發出的混亂能量亂流如同無形的刀鋒,切割著空氣,發出淒厲的尖嘯!
“小心!”淩風猛地將秦雨柔和白若雪護在身後,體內沉寂的“無劍”之意瞬間提升到極致,一股無形的力場以他為中心擴散開來,將席卷而至的能量亂流和飛濺的碎石強行排開!
秦雨柔被他護在懷中,沒有掙紮。她的目光越過淩風的肩膀,怔怔地望著那幻象消失的虛空,又低頭看了看自己不知何時抬起的手。掌心之中,一點極其微弱、卻精純無比的冰藍色光芒正從暖魄珠中滲出,如同受到感召般微微跳動。她空茫的眼底深處,仿佛有極其古老的冰藍色符文一閃而逝,快得無法捕捉。
“嘎!保護!樹!月姐姐!”胖墩發出一聲帶著金屬顫音的咆哮,整個金屬身軀爆發出刺目的光芒(不是白若雪的電,是它核心符文的應激反應),猛地張開雙臂(雖然很短),像一個忠誠的金屬護盾,擋在淩風和秦雨柔側前方,硬撼了幾道漏過的能量亂流,身上爆出幾團細碎的電火花,發出“滋滋”的聲響,卻半步不退!
混亂持續了約莫一盞茶的時間。當大地終於停止顫抖,狂沙也漸漸平息時,前方隻留下一個巨大得令人心悸的流沙深淵,如同大地猙獰的傷口,吞噬了剛才那驚世駭俗的幻象。噴發的能量亂流也緩緩消散在空氣中,隻留下濃鬱的硫磺味和一絲若有若無的血腥氣。
駝隊早已在災難中驚散無蹤。茫茫沙海,隻剩下他們四人(一墩)孤立於深淵邊緣。
白若雪驚魂未定地拍著胸口“我的媽呀…這出場特效…比戲班子刺激一萬倍!淩老大,現在咋整?跳下去?”她探頭看了看那深不見底、還在緩緩流動的沙淵,縮了縮脖子。
淩風麵色凝重如鐵。深淵下傳來的氣息混亂而危險,混雜著師尊的劍氣、司徒烈的魔氣、以及龐大機關運轉的冰冷意誌。貿然下去,九死一生!更何況…他低頭看向懷中的秦雨柔。
秦雨柔似乎從剛才的震撼中回過神來,她輕輕拉了拉淩風的衣襟,抬起清澈的眼眸,目光越過無垠的沙海,投向大漠深處某個方向,聲音很輕,卻帶著一種奇異的篤定
“那邊…有路…安靜的…路…”她纖細的手指指向與深淵和幻象完全相反的西北方。
淩風順著她所指的方向望去。那裏隻有連綿起伏的沙丘,在夕陽的餘暉下勾勒出柔和的曲線,仿佛亙古不變的寧靜。沒有任何能量波動,沒有任何異常氣息。但秦雨柔眼中的那份篤定,卻讓他心頭微動。是她冰魄本源對能量的特殊感應?還是…某種更深層的指引?
“嘎?路?沙…嘎?”胖墩也疑惑地看向西北方,燈泡眼掃描了半天,核心符文毫無反應。
“信她。”淩風隻說了兩個字。他握緊秦雨柔的手,最後看了一眼那吞噬了幻象與激戰的流沙深淵,仿佛要將那兩道搏殺的身影刻入心底。師尊,等我!
“胖墩,若雪,走。”他不再猶豫,牽著秦雨柔,轉身朝著那片看似寧靜的西北沙丘邁開腳步。夕陽將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投向未知的前路。
白若雪趕緊跟上,嘴裏還在嘀咕“安靜的路?雨柔姐,你確定不是海市蜃樓?導航儀可還死機著呢…” 胖墩甩了甩被能量亂流打得有點變形的金屬爪子(正在緩慢自我修複),也“哐當哐當”地跟上,忠誠地充當殿後。
他們的身影漸漸融入大漠昏黃的暮色之中。身後,那巨大的流沙深淵如同沉默的巨口,緩緩彌合著,掩蓋了所有驚心動魄的痕跡。而關於武安君淩風最後的傳說,也在風沙中飄向四方——
有人說,曾見一青衫男子攜一清冷如月的女子,於樓蘭古城深處,以算盤推演,破解上古機關,取得無上秘寶,飄然而去。
有人說,曾在江南煙雨中的書院,見一氣質溫潤的先生,教導稚童誦讀的篇章,竟暗含絕世武學與經世濟民之道,疑是《武經總要》新篇流傳。
更有人說,在海外仙島,見桃花灼灼,一株七彩神樹霞光流轉,樹下有金屬小獸嬉戲,一暴躁少女正對著轟鳴的機關造物跳腳大罵…
而那株被寄予了百年希望的月魂樹苗,在桃花島的礁石上,沐浴著日月光華,靜待著花開之期。風過林梢,濤聲依舊,仿佛在低語著未完的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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