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棉紡廠的鐵門在夜風中又發出一聲吱呀，像誰在喉嚨裏滾了半聲歎息。
    沈扶黎的鞋跟碾過地上的碎玻璃，哢嚓聲在空曠的廠房裏格外清晰。
    裴玄澈的掌心始終虛虛護著她後腰，指節微微蜷起，隨時準備在危險突至時將人往懷裏帶。
    "左邊第三個貨架。"他壓低聲音，喉結在月光下滾動，"李明說這裏有通風管道能架微型攝像頭。"
    沈扶黎摸出兜裏的設備，金屬外殼貼著指尖沁著涼意。
    她仰頭看向高處鏽跡斑斑的鐵架，忽然想起三天前裴玄澈在酒店房間教她組裝監控的場景——那時他襯衫第二顆紐扣鬆著，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陰影，說"扶黎，這種時候手要穩，像你彈鋼琴時按琴鍵那樣"。
    此刻她的手果然穩得驚人，甚至能聽見自己心跳混著遠處火車的轟鳴。
    "裝好了。"她退後半步，設備紅燈在黑暗中眨了兩下。
    裴玄澈的手指在她發頂輕輕一按，這個隻有他們能懂的暗號，是"做得好"。
    廠房外突然傳來汽車引擎聲。
    兩人同時屏息，沈扶黎感覺後頸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裴玄澈拉著她閃進貨架後的陰影裏，粗糲的磚牆蹭得她手背生疼，卻比不過他掌心傳來的熱度。
    三輛黑色商務車停在門口，車燈掃過積灰的地麵，照出幾個保鏢的影子。
    為首的男人戴著金絲眼鏡，西裝筆挺得不像來廢棄倉庫的，正是張偉。
    他推了推眼鏡，鏡片反光遮住眼底的陰鷙："把燈打開。"
    "是，張總。"手下應了一聲，天花板的白熾燈劈啪閃了兩下，勉強照亮了整間廠房。
    沈扶黎這才看清那些蒙著油布的箱子——封條上的標誌她在裴家老宅的賬本上見過，是海外某個地下錢莊的暗記。
    "查監控。"張偉的聲音像淬了冰，"裴玄澈那隻狐狸能順藤摸瓜找到這裏，不可能不留下尾巴。"
    裴玄澈的呼吸掃過她耳尖，帶著低不可聞的笑："他倒是聰明。"沈扶黎用指甲輕輕掐他掌心，這是他們的另一個暗號——"別分心"。
    耳機裏傳來李明的聲音，帶著電流雜音："監控被幹擾了，我正在破解。"林修的聲音緊跟著："外圍確認，除了這三輛車，還有兩輛麵包車停在後門，估計是接應。"
    張偉突然抬腳踹向最近的箱子，油布滑落的瞬間，沈扶黎倒抽一口冷氣——箱子裏碼著整整齊齊的美金，在燈光下泛著冷硬的光。"不是說資金都轉移了？"他的太陽穴突突直跳，"裴玄澈那雜種耍我？"
    "張總，那邊有動靜！"一個保鏢突然指向他們藏身的貨架。
    沈扶黎的心髒幾乎跳出喉嚨，裴玄澈的手臂已經橫在她身前，肌肉緊繃得像拉滿的弓。
    "散開搜。"張偉摸出腰間的槍，保險栓的哢嗒聲在寂靜裏格外刺耳，"活要見人，死......"
    話音未落，廠房外傳來玻璃碎裂的脆響。
    林修的聲音在耳機裏響起："搞定一輛麵包車，他們注意力被引到東邊了。"裴玄澈拉著沈扶黎貓腰往西邊跑，經過貨架時順手拽下一塊油布甩向追來的保鏢——這是他們在健身房練了半個月的"障眼法"。
    "扶黎，去通風管道。"裴玄澈突然停步，把她往鐵架上一托，"我引開他們。"
    "裴玄澈！"沈扶黎攀住鐵管的手發顫，"三年前你說要一起走，現在想反悔？"
    他抬頭看她，眼裏的火比三年前暴雨裏更盛。"好，一起。"他抓住她的手腕借力躍上鐵架，兩人在管道間爬行的響動混著保鏢的叫罵，像一張越繃越緊的網。
    "在上麵！"有人發現了他們。
    子彈擦著沈扶黎的發梢打在管壁上，迸出的火星灼得她臉頰發燙。
    裴玄澈突然拽著她翻身跳進旁邊的管道，黴味嗆得她咳嗽，卻聽見他在耳邊說："數到三，跳。"
    "一——二——三！"
    兩人墜進下方的貨物堆，沈扶黎撞進裴玄澈懷裏，聽見他悶哼一聲。
    還沒來得及查看他傷處，張偉已經舉著槍衝過來："裴玄澈，你以為你贏了？"
    "贏沒贏，試試？"裴玄澈把她往身後一護，骨節捏得哢哢響。
    這是沈扶黎熟悉的戰鬥姿態——當年在拳館，他就是用這招把挑釁她的富二代揍到進醫院。
    格鬥聲、重物倒地聲、保鏢的驚呼混作一團。
    沈扶黎摸到兜裏的防狼噴霧，卻見裴玄澈已經製住張偉的手腕，槍"當啷"掉在地上。"三年前你找人撞我的車，"他的聲音像淬了毒的刀，"兩年前買營銷號黑扶黎，上個月往她咖啡裏下安眠藥......"
    "你怎麽知道......"張偉的臉漲得通紅。
    "因為zero是我。"裴玄澈扯下他領口的項鏈，露出裏麵的黑鴉吊墜，"你的每筆轉賬，每個加密郵件，都在我數據庫裏躺著。"
    警笛聲由遠及近。
    李明的聲音在耳機裏響起："警方到了，監控畫麵和證據包我已經傳過去。"林修補了一句："後門的保鏢全控製住了。"
    沈扶黎撿起地上的槍，保險栓哢嗒一聲打開。
    張偉的冷汗滴在水泥地上，洇開一片深色的圓："你們贏不了......背後的人......"
    "背後的人？"裴玄澈一腳踩住他手腕，"你以為我們查不出烏鴉是誰？"他彎腰湊近張偉耳畔，"告訴你個秘密——裴家的暗樁，在你公司財務部坐了五年。"
    警燈的紅光透過窗戶灑進來，照得沈扶黎眼眶發熱。
    她望著裴玄澈被血染紅的袖口，突然伸手碰了碰他臉頰的擦傷："疼嗎？"
    "不疼。"他握住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這裏，從來沒這麽踏實過。"
    兩人相視而笑時，裴玄澈的手機在兜裏震動。
    他掏出手機，屏幕亮起的瞬間，沈扶黎看見備注"明哥"的對話框裏跳出一行字："目標察覺異常，已啟動b計劃。"
    廠房鐵門被撞開的聲音響起，幾個警察衝進來給張偉戴手銬。
    裴玄澈把手機揣回兜裏，手指輕輕勾住沈扶黎的小拇指。
    夜風卷著鐵鏽味灌進來，他低頭吻了吻她發頂："該回家了。"
    兩人剛走出廠房，沈扶黎的手機突然震動。
    她接通電話，李明的聲音帶著緊迫的沙啞："扶黎，裴玄澈在嗎？
    你們趕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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