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刮器在擋風玻璃上劃出兩道水痕，裴玄澈把車停在倉庫後巷時，後輪胎碾過積水濺起的水花，在沈扶黎的褲腳洇開一片深灰。
    林修先跳下車，皮鞋跟磕在水泥地上發出脆響，他反手拉開後車門，伸手要扶沈扶黎——卻被裴玄澈搶先一步，半攬著人下了車。
    "涼。"沈扶黎縮了縮脖子，濕發貼在頸側，指尖無意識揪著裴玄澈外套下擺。
    他低頭時，看見她睫毛上還沾著雨珠，像被風雨打濕的蝴蝶。
    倉庫鐵門"吱呀"一聲被從內推開，李明裹著件軍綠色大衣探出頭，鼻梁上的黑框眼鏡蒙著霧氣。
    他扶了扶鏡框，目光掃過裴玄澈肩頭的血漬，又落在沈扶黎發間那片被氣浪掀亂的碎發上，喉結動了動："剛煮了薑茶，在鐵皮櫃上。"
    林修跟著他們進門，反手扣上鐵門。
    倉庫裏的白熾燈晃了晃，在水泥地上投下四個人的影子。
    裴玄澈鬆開沈扶黎，轉身時帶起一陣風，吹得桌上攤開的資料紙頁簌簌作響——那是李明昨夜從暗網扒下來的趙天成勢力分布圖，紅筆圈著的"慈恩寺第一醫院裴氏集團"三個地點被雨水洇開，像三團凝固的血。
    "刀疤男說奶奶在祈福時被盯上了。"沈扶黎脫了沾雨的外套，露出裏麵米色針織衫，指尖重重按在"慈恩寺"那個紅圈上，"他們選今晚動手，是算準了奶奶身邊保鏢換班的時間。"
    裴玄澈的指節抵著桌麵，指腹蹭過資料邊緣的毛邊。
    他想起醫院短信裏"李明脫離危險"的提示，又想起樓梯間爆炸前刀疤男那句"先生要沈家老太太的命"——趙天成不過是台前的棋子，真正的"先生"藏在更暗的地方。
    "老周的線索。"林修突然開口。
    他摘下被雨水打濕的棒球帽，甩了甩頭發，帽簷下的目光像淬過冰的刀，"監控裏那個送炸彈的鴨舌帽，左耳垂黑痣，和趙天成2018年那次運毒案裏的老周完全吻合。"
    李明的手指在鍵盤上翻飛，電腦屏幕藍光映得他眼底發青。
    他調出一段模糊的監控錄像，畫麵裏穿鴨舌帽的男人把黑色包裹扔進e點大樓窗戶，動作熟稔得像每天都會做的事："老周三年前在緬北被警方圍剿，當時所有人都以為他死了。"他推了推眼鏡，"但暗網最近有筆三百萬的交易記錄，買家ip定位在慈恩寺後山。"
    沈扶黎突然抓住裴玄澈的手腕。
    她的手還帶著薑茶的溫度，卻在他手背上輕輕發抖："後山有座廢棄的觀星台，奶奶每年祈福都會在那裏上柱香。"
    倉庫裏的空氣驟然凝結。
    裴玄澈低頭看她，看見她眼尾泛紅，那是剛才在車裏強撐著沒掉的眼淚。
    他反手握住她的手，拇指摩挲她腕骨上那道淡粉色的疤——那是十年前他們在老巷子裏躲雨，她為他擋下的碎玻璃。
    "他們要的不隻是奶奶。"裴玄澈聲音低得像悶在胸腔裏的雷，"沈氏下個月要公布新繼承人名單，奶奶的態度是關鍵。
    如果她出了事......"
    "扶黎會被推到風口浪尖。"林修接得極快，他抽出腰間的戰術刀，用刀背敲了敲"裴氏集團"那個紅圈，"而裴氏最近在競投市中心那塊地，趙天成的人之前往工地送過三批劣質鋼筋——"
    "所以"先生"要同時斬斷沈裴兩家的主心骨。"李明按下回車鍵，電腦屏幕彈出張關係圖，趙天成的名字被無數條紅線串向不同的公司、賬號，最後全部指向一個打碼的"x"，"他們今晚的目標是三個地點同步襲擊，慈恩寺針對沈老太太，第一醫院針對李明畢竟他掌握了關鍵證據），裴氏集團針對裴玄澈的父親——而扶黎，會是他們最後用來刺激我們的籌碼。"
    沈扶黎的指甲掐進掌心。
    她望著關係圖裏那個巨大的"x"，突然想起三天前在直播間被惡意剪輯的片段，想起評論區突然湧來的"沈扶黎插足裴玄澈婚姻"的黑通稿——原來從那時起，他們就開始布局了。
    "分頭行動。"裴玄澈突然拍桌，震得桌上的馬克杯晃出半圈漣漪。
    他看向林修："你跟我去慈恩寺後山，老周的ip在那，人肯定也在。"又轉向沈扶黎，聲音軟了些："你和李明留在倉庫，盯著所有監控，有任何異常立刻通知我們。"
    "不行。"沈扶黎立刻反駁，她踮腳捏住裴玄澈的耳垂，像小時候他不肯吃藥時那樣，"三年前在冰島，你說讓我在酒店等，結果自己跑去追偷我項鏈的人，最後摔進冰窟窿。"她眼尾上挑，帶著點撒嬌的狠勁，"這次要走一起走。"
    裴玄澈被她捏得耳尖發紅，卻還是握住她的手放下來："後山全是野路，你穿馬丁靴都容易崴腳。"他指腹蹭過她後頸，那裏還留著爆炸時被碎片擦到的紅痕，"我要分心看路，還要防著冷槍，你讓我怎麽集中？"
    沈扶黎抿著唇不說話，卻悄悄把自己的手機塞進他外套內袋——那是她專門改裝過的，定位永遠共享，錄音鍵已經按了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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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明突然敲了敲電腦："扶黎留下更安全。"他調出倉庫周圍的監控，畫麵裏三輛黑色轎車正從巷口緩緩駛過，"他們可能已經盯上這裏了，需要有人守著情報。"
    林修把戰術刀收回刀鞘，動作幹脆利落："十分鍾後出發。"他看了眼手表，"現在是晚上七點，沈老太太的祈福法會八點結束，我們得在七點五十前埋伏好。"
    裴玄澈彎腰幫沈扶黎理了理衣領，指尖在她鎖骨處停留了半秒。
    他掏出自己的手機，打開錄音功能放在她手心："每半小時報一次平安，按這個鍵。"又指了指牆角的保險箱，"如果有意外，密碼是你生日，裏麵有裴家在警隊的聯絡人。"
    沈扶黎突然踮腳吻他唇角。
    雨水混著薑茶的甜，在兩人之間化開："記得，拆炸彈要先剪藍線。"她指的是三年前他們被鎖在商場時，他為她拆定時炸彈的事。
    裴玄澈低笑一聲，揉亂她的頭發："笨，那次是紅線。"他轉身時，外套下擺掃過她手背，像片不肯離去的雲。
    林修已經站在門口，手裏提著裝滿監控設備的戰術包。
    他衝裴玄澈點頭，又對沈扶黎露出個極淡的笑："照顧好自己。"
    倉庫鐵門再次被推開，雨絲卷著冷風灌進來。
    沈扶黎望著兩個男人的背影消失在雨幕裏，轉身時看見李明正把電腦推到她麵前，屏幕上跳動著十七個監控畫麵——慈恩寺後山的竹林、第一醫院的住院部、裴氏集團的地下車庫，還有倉庫外那條逼仄的巷子。
    "喝薑茶。"李明把馬克杯塞進她手裏，杯壁的溫度透過陶瓷滲進掌心，"他們帶了防彈衣，裴玄澈的戰術靴底有鋼片，林修的刀鞘裏藏著微型電擊器。"他推了推眼鏡，"你該相信他們。"
    沈扶黎喝了口薑茶，辛辣的暖意從喉嚨滾進胃裏。
    她盯著監控裏裴玄澈的身影——他正彎腰檢查路邊的石墩，應該是在安裝微型攝像頭。
    雨幕裏他的輪廓有些模糊，卻比任何時候都清晰地刻在她眼底。
    牆上的掛鍾指向七點四十。
    李明突然"咦"了一聲，手指在鍵盤上快速敲擊。
    沈扶黎湊過去，看見他調出的ip追蹤頁麵上，原本定位在慈恩寺後山的那個紅點，正在以異常的速度移動——不是往法會現場，而是朝倉庫方向。
    "他們發現我們了？"沈扶黎的心跳突然加快，指尖無意識按住裴玄澈留下的手機。
    李明的額角滲出細汗。
    他又打開另一個窗口，裏麵是倉庫外巷口的監控，剛才那三輛黑色轎車不知何時停在了巷尾，車窗緊閉，看不出裏麵有多少人。
    "扶黎。"李明突然握住她的手腕，力度大得幾乎要捏青，"去保險箱拿槍，密碼是你生日。"他的聲音發顫，卻異常清晰，"裴玄澈的手機錄音還開著，你現在說話，他能聽見。"
    沈扶黎的指尖抵在保險箱密碼鎖上，數字鍵的涼意透過皮膚滲進來。
    她輸入自己的生日，聽見"哢嗒"一聲，保險箱裏躺著把銀色手槍，還有張紙條——裴玄澈的字跡，寫著"藍線是誤導，真正要剪的是綠線"。
    倉庫外突然傳來輪胎摩擦地麵的刺耳聲響。
    沈扶黎猛地抬頭，監控畫麵裏，那三輛黑色轎車同時降下了車窗，幾支黑洞洞的槍口正對準倉庫鐵門。
    李明的電腦屏幕突然彈出個對話框，紅色字體在藍光裏格外刺眼：【遊戲提前開始】
    雨聲、心跳聲、電腦風扇的轉動聲，在這一刻全部消失。
    沈扶黎握緊手槍，聽見自己的聲音透過手機傳進雨幕："阿澈，他們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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