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絲順著沈扶黎的睫毛往下墜，模糊了視線裏那個男人的輪廓。
    十年前的棉紡廠爆炸現場突然在她腦海裏閃回——刺鼻的焦糊味、此起彼伏的尖叫、還有被濃煙熏得發紅的警示燈，和此刻趙天成手裏遙控器上的紅光，像兩團重疊的火。
    裴玄澈的拇指在她後腰輕輕摩挲，這是他們之間的暗號。
    沈扶黎瞬間回神，垂在身側的手悄悄勾住他的小指。
    他的掌心還帶著方才在停車場擋槍時留下的擦傷，粗糙的紋路硌得她生疼，卻比任何鎮定劑都有效。
    "裴影帝，沈小姐。"趙天成的聲音混著雨聲飄過來，帶著病態的愉悅，"我就說你們會追著炸彈味兒來——畢竟當年棉紡廠那場火，沈小姐可是在廢墟裏扒了三天三夜找證據呢。"
    沈扶黎的指甲掐進掌心。
    她能聽見裴玄澈喉結滾動的聲音，他的呼吸幾乎要燒穿她後頸的皮膚："扶黎，數到三。"
    "一。"
    趙天成的皮鞋尖碾過積水，紅色指示燈在他掌心明滅："知道我為什麽選今天嗎？
    你們的戀綜晚會，直播信號能覆蓋半個華國——"
    "二。"
    沈扶黎摸到裴玄澈褲袋裏的戰術刀，刀鞘的棱角硌著她指尖。
    巷口的腳步聲更近了，至少有五個人，皮鞋跟敲在青石板上的脆響和趙天成的話重疊："等我按下這個，觀眾席會炸開兩朵煙花，然後全網都會看見——"
    "三！"
    裴玄澈突然拽著她往左側撲去。
    與此同時，趙天成的手腕猛抬，遙控器的紅光驟然暴亮。
    沈扶黎在落地的瞬間甩出戰術刀，刀刃擦著趙天成的耳垂釘進身後的磚牆，震得他手指一鬆，遙控器"啪嗒"掉在泥水裏。
    "操！"趙天成踉蹌著去撿，裴玄澈已經壓著沈扶黎滾進旁邊的排水溝。
    身後的腳步聲炸開，至少三把槍上膛的脆響幾乎同時響起。
    "扶黎！"林修的聲音從對講機裏炸出來，"李明定位到你附近有七個人，西北方向五十米有輛改裝麵包——"
    "閉嘴！"裴玄澈扯掉耳麥塞進口袋，雨水順著他高挺的鼻梁滴進沈扶黎領口，"跟緊我。"他半蹲著把她護在懷裏，借著排水溝邊的水泥管做掩護，目光掃過巷子兩側的圍牆——三米高，爬滿青苔。
    趙天成的笑聲混著雨聲撞進耳朵："跑啊？
    你們以為剛才在停車場燒了通訊車就萬事大吉？
    我的人早把這片區的監控換成了假信號——"他的皮鞋聲停在遙控器前，"不過沒關係，等會兒我會讓你們看著彼此的血......"
    "砰！"
    沈扶黎的心跳漏了一拍。
    不是槍聲，是李明黑掉的路燈終於徹底熄滅。
    黑暗裏，裴玄澈的手掌覆上她的眼睛："閉眼。"下一秒，她聽見他扯開外套拉鏈的聲音，混著布料摩擦聲的，是金屬碰撞的輕響——他把方才從停車場男人手裏繳來的信號幹擾器塞進她掌心。
    "數三十秒，然後往東南方向跑。"他的嘴唇幾乎貼在她耳邊，呼吸滾燙，"林修的刀在你右邊褲袋，李明的備用手機在我左邊內袋，記住密碼是你生日。"
    沈扶黎的手指死死攥住幹擾器："你呢？"
    "我去引開他們。"裴玄澈的拇指抹掉她臉上的雨水，"趙天成要的是我們一起死，分開他才會亂。"
    巷子裏突然亮起幾道手電筒的光。
    沈扶黎看見趙天成彎腰撿起遙控器，紅色指示燈在他指縫裏詭異地閃著，像某種活著的東西。
    他身後五個男人呈扇形散開，黑色戰術服上的血漬還沒幹——應該是停車場漏網的那批。
    "十九。"裴玄澈的聲音突然低下去。
    沈扶黎這才發現他在數數，從她閉眼的那一刻開始。
    "裴玄澈——"
    "八。"他打斷她，手掌按在她後頸，"相信我。"
    沈扶黎的喉嚨發緊。
    她想起三小時前在倉庫，裴玄澈拆彈時也是這樣的眼神——專注、冷靜，仿佛所有危險都隻是棋盤上的棋子。
    那時他說："扶黎，你負責抓人，我負責拆彈。"現在他說："相信我。"
    "三。"
    手電筒的光掃過他們藏身的水泥管。
    沈扶黎在黑暗裏摸到他後頸的疤，那是三年前為她擋刀留下的。
    指尖剛觸到那道凸起的紋路，裴玄澈突然用力推了她一把。
    "跑！"
    沈扶黎撞開水泥管的瞬間，裴玄澈的身影已經衝進手電筒的光裏。
    他抄起腳邊的鐵皮桶砸向最近的男人，金屬碰撞聲混著罵聲炸響。
    趙天成的遙控器紅光驟亮，沈扶黎聽見他嘶吼："殺了他！
    殺——"
    幹擾器在她掌心震動。
    沈扶黎摸出林修的刀，借著黑暗的掩護衝向東南方向。
    身後槍聲響起時，她數到第二十七秒——裴玄澈說的三十秒，他多給了她三秒。
    圍牆外傳來汽車鳴笛。
    沈扶黎踩著牆根的垃圾簍翻上圍牆，往下跳的瞬間，餘光瞥見巷口那輛黑色轎車——趙天成正握著遙控器往車裏鑽，副駕上堆著一疊文件，最上麵那張的照片，是她和裴玄澈在戀綜裏牽手的路透。
    落地時她崴了腳，膝蓋磕在地上火辣辣地疼。
    但沈扶黎沒停，她摸出裴玄澈內袋的手機，按下開機鍵。
    屏幕亮起的瞬間，李明的消息彈出來：【碼頭倉庫地下二層有炸彈，定位已發，裴的戰術手表能連】
    身後警笛聲由遠及近——應該是李明又黑了派出所係統。
    沈扶黎扶著牆站直，看著手機地圖上那個不斷閃爍的紅點，突然笑了。
    裴玄澈的戰術手表，她知道怎麽開。
    而趙天成手裏的遙控器......
    沈扶黎摸出方才從裴玄澈那裏順來的微型信號檢測器，綠色指示燈瘋狂跳動。
    她低頭看向腳邊的泥坑，裏麵沉著半塊碎掉的遙控器外殼——剛才甩戰術刀時，她故意偏了兩寸。
    雨徹底停了。
    沈扶黎沿著路燈往碼頭方向跑，手機屏幕上的定位越來越近。
    她能聽見自己劇烈的心跳，混著遠處傳來的警笛和槍聲。
    但更清晰的，是裴玄澈在她耳邊說的那句話："我們走過的路，也是即將通往終點的方向。"
    而終點，就在前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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