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玄澈的皮鞋跟碾過巷子裏的碎磚，耳後還殘留著沈扶黎剛才說話時的溫度。
    林修跟在他身側，呼吸聲比平時重了兩分——到底是情報員，就算跑了半條街，腰板還是直的，右手始終虛按在西裝內袋的防狼噴霧上。
    “扶黎的定位顯示，她和李明已經回倉庫了。”林修摸出手機，屏幕藍光映得他眼尾發青，“我打給李明試試。”
    電話接通的瞬間，裴玄澈聽見李明的聲音從電流裏鑽出來：“林哥？你們那邊什麽情況？”
    “剛甩掉尾巴，警察帶走了五個，剩下的估計漏網。”裴玄澈伸手按住林修的手腕，替他把手機調成免提，“重點是——”他喉結滾動，想起剛才在倉庫後巷瞥見的那輛黑色轎車，“趙天成背後有人，今晚的行動隻是試探。”
    倉庫裏突然傳來東西碰撞的脆響，像是鍵盤被撞歪了。
    沈扶黎的聲音緊跟著冒出來，帶著點被嚇後的輕喘：“裴玄澈？”
    “我在。”裴玄澈下意識放慢腳步，巷口的路燈在他睫毛上投下陰影，“你和李明現在安全嗎？”
    “安全。”沈扶黎應得利落，背景裏傳來鼠標點擊的噠噠聲，“李明剛黑進趙天成的雲端，發現他三天前給一個尾號79的賬戶轉了兩百萬。”她頓了頓，聲音突然低下去，“賬戶名是……裴明遠。”
    裴玄澈的腳步猛地頓住。
    林修回頭看他，借著路燈看見他額角的青筋跳了跳——那是他動怒時的征兆。
    三年前在巴黎，裴明遠找人撞壞沈扶黎的車，他也是這樣，在醫院走廊站了整宿，直到沈扶黎醒來說“我餓了”，才捏著她的手去買粥。
    “裴明遠？”林修皺眉重複，“裴家那位二少爺？”
    “是。”裴玄澈摸出袖扣，金屬表麵還帶著沈扶黎的體溫，“三個月前片場堵扶黎的人，是裴明遠找的趙天成。今晚的炸彈，也是他的手筆。”他把袖扣重新別回袖口，指腹蹭過內側凸起的追蹤器，“扶黎，你讓李明查裴明遠最近的資金流向，尤其是境外賬戶。”
    “已經在查了。”李明的聲音突然湊近，鍵盤聲密集得像暴雨，“他上周往瑞士轉了三筆錢，備注都是‘設備’——結合趙天成倉庫裏的炸彈殘骸，應該是買了更猛的貨。”
    裴玄澈抬頭看天。
    月亮被烏雲遮了大半，風裏裹著雨前的潮意。
    他想起沈扶黎頸間的平安扣，那是他們在老巷子裏挑的，老板說“成對的物件最護主”。
    現在想來，倒像是個預兆——從巴黎火場到今天的炸彈，他們總在彼此的命裏繞。
    “我們得主動。”裴玄澈轉回頭，眼神像淬了冰，“裴明遠要的是徹底除掉我和扶黎，他不會隻準備一輪。”他看向林修，“你跟我去碼頭倉庫，趙天成的貨大概率藏在那；扶黎和李明留在原地，守住情報線。”
    “不行。”沈扶黎的聲音突然拔高，“碼頭倉庫我熟，三年前拍《暗湧》時去過，那邊監控少，容易被圍。”她頓了頓，聲音軟下來，“讓林修去，你陪我——”
    “扶黎。”裴玄澈打斷她，聲音放得很輕，“我要確認貨的位置，才能讓警察端了老巢。你知道的，裴明遠這種人，沒實證抓不住。”
    電話那頭沉默了。
    裴玄澈能想象沈扶黎咬著下唇的模樣——她生氣時總愛咬唇，唇珠會泛出水光，像被揉皺的紅玫瑰。
    過了兩秒，她突然笑了：“行，但你得把袖扣裏的追蹤器打開。”
    “早開了。”裴玄澈勾了勾嘴角，“我袖扣裏有兩個，你送的那個，和我藏的備用。”
    林修在旁邊低笑一聲，被裴玄澈瞪了一眼，立刻清了清嗓子：“那我們二十分鍾後到碼頭，李明把定位發我。”
    掛了電話，巷子裏的風突然大了。
    裴玄澈把西裝外套脫下來，搭在手臂上——剛才跑的時候出了汗，後背的襯衫貼著皮膚，涼颼颼的。
    林修摸出煙盒，抽出一根又塞回去，罵了句：“戒了三個月，這時候倒想抽。”
    “戒了好。”裴玄澈瞥他一眼，“扶黎最煩煙味。”
    林修挑眉：“你現在說話越來越像已婚人士了。”
    裴玄澈沒接話，低頭看表。
    十點十七分，離和沈扶黎約好的“報平安時間”還有三分鍾。
    他摸出手機，給她發了條消息：“到碼頭發定位，別熬夜。”
    手機震了震，是沈扶黎的回複：“裴影帝要是敢受傷，我就把你藏在書房的威士忌全倒掉。”
    裴玄澈笑了，把手機揣回口袋。
    林修已經攔了輛出租車，車窗搖下，司機探出頭：“兩位去哪兒？”
    “碼頭倉庫。”林修坐進副駕，轉頭看裴玄澈，“係好安全帶，這位先生金貴得很。”
    裴玄澈關上車門，透過車窗看外麵的路燈一一掠過。
    雨開始下了，很小，像有人在天上撒鹽。
    他摸出頸間的平安扣，觸手溫涼，和沈扶黎的那枚隔著衣服貼在胸口，像兩顆同步跳動的心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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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碼頭倉庫比想象中破。
    生鏽的鐵門歪在一邊，牆皮剝落得像被啃過的麵包。
    裴玄澈和林修貼著牆根走，鞋底碾過碎玻璃，哢嚓聲在空蕩的倉庫裏格外清晰。
    “左邊有攝像頭。”林修突然拽他一把，兩人閃進堆著油桶的角落。
    裴玄澈抬頭，果然看見高處的攝像頭轉了個方向——角度剛好避開他們藏身的位置。
    “李明黑了監控？”他低聲問。
    林修點頭：“剛才他說，三十秒內攝像頭會循環播放三小時前的畫麵。”
    倉庫深處傳來腳步聲。
    裴玄澈屏住呼吸，看見兩個穿黑夾克的男人從陰影裏走出來，其中一個叼著煙，火星在黑暗裏明滅：“老大說今晚必須把貨搬上船，裴家那小子最近盯得緊。”
    “搬什麽貨？”另一個聲音沙啞，“不就是那幾箱c4？”
    “不止。”叼煙的男人踢了踢腳邊的木箱，金屬碰撞聲悶響，“還有三箱微型炸彈，裴明遠特意從國買的，說要讓裴玄澈和那女的連渣都不剩。”
    裴玄澈的手指掐進掌心。
    他想起三個月前，沈扶黎在片場被堵，後背抵著牆衝他笑：“裴先生，英雄救美要收費嗎？”現在想來，那時候裴明遠的刀已經架在他們脖子上了。
    “十點半貨輪靠岸。”沙啞聲音看了眼表，“得趕在警察來之前——”
    “噓！”叼煙的男人突然豎起耳朵，“什麽聲音？”
    裴玄澈和林修同時僵住。
    遠處傳來狗叫，混著雨打鐵皮的劈啪聲。
    叼煙的男人罵了句“晦氣”，踢了踢腳邊的油桶：“走，去檢查後門。”
    兩人的腳步聲漸遠。
    林修掏出手機，快速打字：“李明，定位到了，碼頭倉庫b區，三箱c4，三箱微型炸彈。”
    裴玄澈摸出袖扣，追蹤器的紅光在雨夜裏閃了閃。
    他知道沈扶黎此刻一定盯著電腦屏幕，看著那個小紅點在地圖上跳動——就像三年前在巴黎，她被困火場，他舉著定位器在樓下轉圈，直到看見紅點動了，才敢衝進去。
    “撤。”林修拍了拍他肩膀，“警察五分鍾後到，我們得在他們來之前離開。”
    裴玄澈點頭，轉身時衣角勾住油桶。
    “嘩啦”一聲，油桶滾出去兩米，撞在牆上發出巨響。
    “誰在那！”遠處傳來喊叫聲，光束在倉庫裏亂掃。
    林修拽著裴玄澈往門外跑，雨越下越大，打在臉上像小石子。
    他們跑過堆著漁網的碼頭，身後傳來“砰砰”的腳步聲——至少有七個人追過來了。
    “往右！”林修指著巷子口的藍色招牌，“那邊有消防通道！”
    裴玄澈的呼吸越來越重。
    他想起沈扶黎拆彈時的側臉，睫毛上沾著火藥灰，卻笑得像朵太陽花。
    他摸出手機，給她發了條消息：“在跑，別擔心。”
    手機震了震，是沈扶黎的回複：“我讓李明定位你了，警察兩分鍾後到巷子口。”
    裴玄澈抬頭，看見巷口的路燈下站著個人影——穿米色風衣，頭發被雨淋濕貼在額角，頸間的平安扣閃著微光。
    “沈扶黎！”他喊她的名字，聲音被雨聲撕碎。
    沈扶黎舉起手裏的防狼噴霧，衝他笑：“裴影帝，這次換我英雄救美？”
    後麵的腳步聲更近了。
    裴玄澈加快腳步，在離她三步遠的地方停住，伸手把她臉上的雨水抹掉：“下次換我守著你。”
    沈扶黎踮腳親了親他嘴角：“先甩掉尾巴再說。”
    警笛聲從遠處傳來。
    裴玄澈回頭，看見紅藍燈光穿透雨幕，像一把劈開黑暗的刀。
    他拉著沈扶黎的手往巷子裏跑，林修在後麵喊：“這邊！”
    雨還在下，但裴玄澈覺得暖。
    他想起袖扣裏的追蹤器，想起沈扶黎頸間的平安扣，想起他們在老巷子裏挑成對物件時，老板說的那句話：“這對扣兒啊，護的是命，連的是心。”
    而在更遠處的陰影裏，裴明遠坐在黑色轎車裏，盯著手機屏幕上熄滅的紅點。
    他捏碎了手機，玻璃紮進掌心，血珠順著指縫往下滴。
    “啟動c計劃。”他對司機說，“讓他們今晚必須解決。”
    轎車駛入雨幕，雨刷器來回擺動，像在擦去什麽痕跡。
    而裴玄澈的袖扣裏，另一個追蹤器的紅光正悄悄亮起——沈扶黎從來不會隻裝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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