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懷寧看上去走得不快實則一點兒也不慢，晏眠追了好遠才追上。
    “不是，你走這麽快做什麽？誰家隨便走走是走這麽快啊。”
    薑懷寧微微抬手，遲疑片刻還是給他順氣，“……我不知道你追上來了。”
    晏眠沒好氣道：“真不知道假不知道，你警惕心這麽弱？我怎麽就不信呢？”
    要真警惕心這麽弱，還能活到現在？
    薑懷寧：“……”
    晏眠深吸一口氣，扶著腰直起身子，又長吐出一口氣，這才緩過來，倒也沒跟薑懷寧計較這事兒。
    “你幹嘛突然出來？”
    “透透氣。”
    “是不是因為教我下棋太麻煩了？”
    “沒有。”
    “那你幹嘛一言不合就走了，嗯……還木著一張臉，雖然你經常這樣。”
    “我……”
    晏眠偏頭看他，嘴角微彎，極具欺騙性地誘哄著，“我說，你不說出來問題，我們也不好解決呀。”
    薑懷寧垂眸，還是沒說話。
    晏眠沒等到答案，退步道：“行吧，我們不提這個，你不是要散步嗎？我們邊散步邊說點別的。”
    薑懷寧沒有拒絕也沒有答應，但是陪在晏眠身邊走了起來。
    走了一會兒，晏眠隨意問道：“誒，問你個事兒。”
    “嗯。”
    晏眠狀似隨意道：“嗯……就你之前說的那個喜歡的人，什麽時候喜歡的？”
    “……很早就喜歡了。”
    晏眠好奇，“多早？”
    薑懷寧道：“認識一個半月以後。”
    晏眠的第一反應是：“我才不信。”
    一個半月是什麽概念，那時候差不多是他第一次去萬齊宗的日子。
    那時候就喜歡了？這怎麽可能！
    但晏眠看薑懷寧的神色，對方臉上沒有一絲開玩笑的跡象，很認真很認真！
    晏眠扣了扣手心，“好吧，我信。”
    心中腹誹了許久，又問：“那你為什麽一直不說？”
    薑懷寧看向前方，目光晦澀，“因為一些原因，不敢說。”
    晏眠低著頭，看自己的鞋，看地麵的泥土石子，“什麽原因啊……”
    “……因為害怕說了，連朋友都做不成了。”
    踢石子的腳猛地一頓，
    一刹那，晏眠腦裏忽然閃現出在廣清宗和薑懷寧第一次告別時，對方說的那句話。
    他說，晏眠，我們會是永遠的好朋友嗎？
    他還說，作為朋友的擁抱，應該是可以的吧……
    晏眠呆了。
    他當時就覺得薑懷寧怪怪的，但是沒多想，現在他終於明白了，為什麽那麽怪。
    感情對方那時候就……
    不想還好，一旦想起來，晏眠就覺得自己的耳根子刷地一下就燙了起來。
    他掩飾似地伸手揉了揉，“那你……現在敢說了？”
    “敢了。”
    “不怕了？”
    “怕。”
    晏眠停下，側身直麵薑懷寧，微微偏頭，對方就停下來回視他，隻是那雙眼睛裏說不上坦蕩，也沒了往日的冷靜，多了幾分強行抑製的不安。
    晏眠心莫名一軟，笑了，“怕還敢說？”
    薑懷寧抿唇，緩聲道：“因為我更怕，沒有機會說出口。”
    晏眠，“怎麽說？”
    薑懷寧看著他，黑色的眸子映著月輝，晏眠在裏麵隱隱窺見了金色的流光，將他整個人都給卷了進去。
    “我喜歡的那個人死過一次，在我還沒有來得及像他表明我的心意時，他死在我麵前，魂飛魄散……他的夢想是作為普通人渡過平凡的一生，我曾想隻要幫他找到身體，他就可以照自己想要的方式存活下去，等他好了，我再找機會告訴他我的心意，總想著我們來日方長……但我高估了我自己，我救不了他，隻能眼睜睜看著他消失在我麵前…………現在他回來了，我想我不會再讓那樣的情況發生第二次，但我總是控製不住地害怕，我很怕，很怕很怕……很怕再次失去他……”
    晏眠閉上了嘴。
    薑懷寧笑了下，“所以，我想告訴他，這次我會告訴他。”
    晏眠沒有出聲，寂靜許久，
    薑懷寧小心翼翼地問：“……如果你是他，你會覺得，我惡心嗎？”
    他嘴角扯出一個僵硬的弧度，“被一個男人喜歡……”
    回答他的，是晏眠後退的一步。
    這一步如同冰凍潮水瞬間將他淹沒，讓他幾乎窒息，那極致的冰冷瞬間傳進他的四肢百骸，最後傾巢湧進心髒，讓他整個人顫抖了起來。
    他想，他早就料到結局的，就如同魏允說的那般。
    他想，還好沒有坦白身份，或許他還可以挽留一下。
    他扯了扯嘴角，剛想說什麽的時候，餘光在瞥見對麵人的動作時怔住了。
    眼前的青年綻開一抹笑容，張開了雙手。
    青年咧嘴笑著說：“不是朋友，也可以擁抱的。”
    薑懷寧依舊被窒息感包圍著，甚至更強，然後他聽見自己問：“不是朋友……那是什麽？”
    他幾乎是死死地盯著眼前的人，他現在就沉溺在潮水中的人，毫無掙紮能力，隻能任眼前人的擺布，而對方接下來的話即將決定他的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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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朋友的話……那我想想……”
    眼前的人依舊笑著，依舊燦爛，帶著一點他自己也沒有發覺得憐惜柔軟，“不是朋友的話……”
    “那……男朋友？”
    薑懷寧的瞳孔縮成了一個點。
    “噢不對，你可能不太懂男朋友的意義。”
    “嗯……那戀人？這個你應該也沒聽過，讓我在想想，該怎麽形容……”
    “噢，那結發？琴瑟？連理？不不不，這都太怪了，我直白一點吧，咳.....被男人喜歡雖不至於惡心，但會排斥甚至遠離，不過對你就不會有這樣的感覺，咳咳……也就是說，我替你的喜歡的那個人答應你了。”
    刹那間，潮水散去，薑懷寧得救了。
    晏眠再次張開手，道：“薑懷寧，你抱不抱，我手都酸了，不抱的話我就——”
    話音戛然而止，晏眠甚至沒有捕捉到對方移動的身影，一股力道便緊緊地將他抱住，很緊很緊。
    對方的下巴擱在他的頸窩處，呼吸急促溫軟，有什麽落在脖頸上，燙得他打了一個哆嗦。
    他收了手，輕輕撫在對方的背上。
    夜晚寂靜得很，唯有交互躁動的心跳聲。
    等了許久，對方還抱著他，晏眠無奈笑道：“抱夠了沒？再抱下去要被你勒死了。”
    話音剛落，對方手一鬆，放開了他。
    晏眠就勢放下了手，瞥見薑懷寧眼眶泛紅的模樣，又忍不住調侃說：“感覺如何？和當初抱朋友的感覺有什麽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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