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無光，星辰隱沒。
    千年無人光顧的破廟中，今日終於迎來了兩名生人。
    顧嫣然牽著林洋曉滿的手漫步在雜草叢生的寺廟內。
    整個死城內的建築都保存的十分完好，即便過去無盡的時光，也未曾展露出腐朽的模樣。
    二人來到大殿門前，上方掛著一塊匾，匾上用金漆寫著四個大字——亥將軍殿。
    殿內供奉著一尊高約五米的豬首金塑，雕像身披金甲，頭戴寶冠，手持釘耙，麵相凶惡，渾身上下透著一股凶煞之氣。
    顧嫣然並沒有帶著林洋曉滿進去，倒不是被那亥將軍震懾住了，而是她已經用神識探查過一遍，這殿裏什麽都沒有，就連那雕像都是金包泥，實在是沒有進去的意義。
    二人在殿門口的台階上坐下。
    等待眾人歸來之餘，顧嫣然一邊朝著香爐內注入靈力，一邊輕輕哼唱著溫柔的曲調。
    “搖啊搖～十五搖過春分就是外婆橋……”
    夜色寂寥，林洋曉滿望著黑漆漆的天空，聽著耳邊熟悉的歌聲，腦中不自覺的回想起當初在雲天殿裏的那一幕。
    猶豫再三，最終林洋曉滿還是問出了一直藏在心裏的問題。
    “師姐……”
    “怎麽了？”顧嫣然閉著眼睛，手掌輕輕在腿上打著拍子。
    “師姐以前……是不是見過我。”
    林洋曉滿沒敢問顧嫣然接近她是不是另有所圖，對方長久以來的關照她都看在眼裏，若這真是一場騙局，那也未免太過舍得了。
    “見過，但也沒見過。”
    “誒？”林洋曉滿詫異的抬起頭。
    顧嫣然依舊是那副怡然自得的模樣，甚至都沒有睜開眼睛，仿佛早就知道她會有此一問。
    “師姐你也太賴皮了，這算什麽回答？”
    顧嫣然輕輕摸了摸林洋曉滿的頭，直到此時她才睜開眼睛，看著對方氣鼓鼓的樣子，又忍不住笑出了聲
    “我見過林洋曉滿，但沒見過你。你是林洋曉滿，但你不是她。”
    林洋曉滿身體一顫，隻感覺心髒漏了半拍。
    這個角度正好能對上顧嫣然璀璨如星辰的眼眸，在那繁星盛放的湖麵上，倒映出林洋曉滿驚愕的表情。
    那是她，但顧嫣然看的不是她。
    林洋曉滿心中莫名的湧現出一絲慶幸與憤怒。
    慶幸的是，顧嫣然從沒想過要害她，對方之所以接近自己，不過是出於對故人的思念罷了。
    憤怒的是，自己被當成了替代品，這讓她很不舒服。
    除此之外，便隻有無盡的酸楚在心中回蕩。
    她現在更希望顧嫣然對她另有所圖，因為那樣至少能證明自己在她心中有著不一樣的地位。
    “師姐……”林洋曉滿沙啞著開口，語氣有些哽咽。
    見她這副泫然欲泣的模樣，顧嫣然眼中閃過一絲心疼。
    從她知道對方不是自己所熟知的那個林洋曉滿起，她就一直告誡自己，不要將對方當做林洋曉滿。
    因為那樣對她並不公平。
    但想是一回事，做又是另一回事。
    無論顧嫣然如何警戒自己，但總是會忍不住下意識的將林洋曉滿當做那個人。
    因為兩人實在是太像了……
    “師姐，我和她……真的很像嗎？”林洋曉滿擦了擦眼角的淚花。
    她看得出顧嫣然不想在這個問題上過多糾結，她也不願意讓對方為難，所以主動轉移了話題。
    “像，特別像。”顧嫣然點了點頭，“尤其是生氣的時候，總會像個小河豚一樣，把臉鼓得圓圓的。”
    說著，還伸出手指戳了戳林洋曉滿的臉，惹得對方一陣不快，一張小臉又鼓成了河豚。
    “所以，師姐你最開始接近我，就是因為我像她？”
    “不。”顧嫣然搖了搖頭，“那時，我覺得你就是她。”
    “甚至於，在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裏，我都一直堅信你就是她。
    “為此，我還一直在找借口騙自己，為你的種種異常行為做解釋。”
    一聊起曾經的所作所為，顧嫣然就覺得好笑。
    明明自己早就有所察覺，但偏偏就是要自己騙自己，似乎這樣就能彌補心中的遺憾。
    可惜假的就是假的，哪怕自欺欺人，她也永遠不會變成真的。
    “那師姐為什麽不繼續騙下去呢？”
    麵對林洋曉滿期待的眼神，顧嫣然有些心虛的移開了目光。
    她第一次放棄欺騙自己的時間，是在幾人從天海城返回雲天宗的路上。
    林洋曉滿對麻將的陌生，讓她找不到借口去圓這個謊。
    記憶中的林洋曉滿是千湖人，那是除了蜀都之外最愛打麻將的一個省。
    平常演出結束後，林洋曉滿都會興致勃勃的拉著他們打一晚上麻將。
    她實在是無法欺騙自己，一個牌精小妹在穿越之後會對麻將變得陌生。
    這種刻進靈魂深處的愛好，是不會隨著肉體的改變而消失的。
    “這不重要，小蠻。”顧嫣然撫摸著林洋曉滿的頭發，將她攬進懷裏。
    “對於將你當成她這件事我很抱歉，但無論如何，今後我對你的態度都不會有半點改變。
    “你就是你，不是任何人的替代品，我希望你能過得開心，能夠按照自己的想法去生活。”
    顧嫣然頓了頓，接著用堅定的語氣說道“我會幫你完成你的夢想的。”
    林洋曉滿看著顧嫣然的側臉，對方卻並沒有看著她，剛剛那句話是對她說的，但卻又好似說給了另一個人。
    她明白，師姐直到此刻也依舊沒有放下，自己依舊是某個人的影子。
    但她已經不在乎了。
    影子就影子吧，至少……可以一直跟在師姐身邊。
    林洋曉滿閉上了眼睛，享受著來之不易的溫暖與安心。
    這是她第一次切身體會到身為同伴的依靠，也是她第一次願意敞開心扉，肆無忌憚的接受顧嫣然給予她的溫柔。
    直到……一陣急促而雜亂的腳步聲將她驚醒。
    黑夜下。
    四道人影自極遠處向她們奔來。
    在四人身後，煙塵彌漫之下，是數之不清的死屍。
    兩人從台階上站起，顧嫣然取出一根新的線香插入香爐中。
    按照計劃，接下來就該由她點燃線香，然後將這群死屍體內的魂晶取出。
    然而顧嫣然剛點燃線香，就聽見前方傳出一陣急促而又淒慘的呼救聲。
    “救命救命救命！老大救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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