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顧嫣然稱呼他為地蠶的那一刻，搖光臉上的表情凝固了一瞬，但很快又轉變為釋然。
    他已經很久沒有聽到過這個名字了，乍一聽人提起，心中竟還有些懷念。
    “你果真如傳聞中那般機敏，想來百煉應該告訴了你不少東西。”
    “機敏？”顧嫣然嗤笑一聲，輕輕搖了搖頭。
    “我若真的機敏，那就不會如此後知後覺，早在出現異常的那一刻，我就該主動離開這裏。”
    “但可惜，為時已晚。”地蠶淡淡開口宣判了顧嫣然的死刑，似乎在他眼裏，對方的結局已然注定。
    “真就非我不可嗎？”顧嫣然咬著牙，眼神裏滿是不甘心。
    她不想死，她還有很多事情沒能做完，但是她逃不掉，地蠶絕不會放她離開。
    看著顧嫣然不甘的樣子，地蠶也很是惋惜的歎了口氣。
    “你是我魔道新秀，有天賦，夠機靈。假以時日，你必定能成為下一個百煉，帶領我魔道走向繁榮，若我兄弟二人未遭此劫，定會幫助風溪好生培養你。”
    顧嫣然沒有說話，就那麽靜靜看著他，一般人在說出這種話時，後麵都會接一個但是。
    “但是……兄弟如手足，人活於世，總歸是有私心的。”
    “眼睜睜看著自身靈性被打碎，然後任由外麵那群人分食……這般痛苦你可能無法體會，但我卻是深有所感。”
    地蠶的目光越過集市的人群，落在那堅不可摧的屏障上。
    在那屏障裏麵，與自己血脈相連的兄弟正在經曆非人的折磨。
    當初他能逃離此地，全靠有天闕纏著百煉，他才能如此順利將搖光的靈魂哄騙進崖壁內。
    他離開前曾答應過天闕，會為他尋找到一個擁有特殊根骨之人，將他從無盡的折磨中解放。
    隻可惜，如今的世界已不再是當年那個人才輩出的黃金時代，有靈根者便是萬裏挑一，那些天生就具備特殊根骨之人更是千年難遇。
    自從離開悟道崖後已過去數百年，這期間，地蠶未曾有一刻懈怠，隻可惜卻始終沒能找到合適的人選。
    “我兄弟二人所用秘法太過殘暴，尋常修士的肉身根本無法承受，唯有像你與搖光這般，擁有特殊體質之人才有可能成功。”
    “你是數百年來唯一的希望，我是絕不可能放你離開的。要怪，就怪你生了一副好根骨吧。”
    地蠶背著手向悟道崖的方向走去，與此同時，一道無形的劍氣輕輕搭在顧嫣然肩頭，讓她有些猶豫的臉色瞬間變得十分難看。
    沒辦法，隻能乖乖跟著對方往回走。
    “你就不怕我將你們的事上報給飄渺仙宗嗎？”顧嫣然低聲威脅道。
    她似乎已經失去了所有辦法，竟試圖用這種魚死網破的方式來威脅對方。
    在麵對如此絕境時，她那顆聰明的腦瓜，貌似也顯得有些不夠用了。
    然而對於顧嫣然的威脅，地蠶卻是不為所動。
    “連你都能看出來的事情，你覺得他們會看不出來嗎？”
    顧嫣然臉色一黑：“你是說……他們早就知道了你不是搖光？那他們為什麽……”
    “因為他們需要的從來都不是搖光，而是劍首搖光。”地蠶冷聲打斷了顧嫣然的話。
    “搖光是個好孩子，溫柔又善良，隻可惜腦子不太好使，白白浪費了他一身天賦。”
    “我從此地回到飄渺仙宗後，沒過多久就被人察覺出了不對勁。”
    “但那些人並未深究此事，反而給了我許多資源，讓我好生閉關修行。”
    說到這裏，地蠶忍不住嗤笑一聲。
    “上千年過去了，正道依舊是那副老樣子。他們在我和搖光之間選擇了我，因為他們知道，我比搖光更懂得如何使用這身天賦。”
    聽完地蠶的話後，顧嫣然陷入了沉默。
    就這麽乖乖低著頭跟在地蠶身邊，好似一條被擺上菜板的魚，在鱗片褪盡後便失去了所有的力氣和手段。
    當然，顧嫣然並沒有就此放棄，而是在努力思考著破局的辦法。
    向風溪求救顯然是行不通的。
    先不說飄渺仙宗會不會允許他接近這裏，單單是在地蠶眼皮子底下將訊息送出去這件事，就完全不可能辦到。
    至於那個老頭給的辦法……不能說完全沒用，但也隻是慢性死亡罷了。
    若對方真那麽有手段，當初就不會將地蠶給放跑。
    靈魂體時尚且不是對手，如今地蠶有了肉身，對方就更難與其抗衡了。
    顧嫣然沉思許久，腳下的步伐越來越慢。
    一旁的地蠶見狀，隻以為是對方依舊難以麵對現實，正想開口勸她不要多做無謂的抵抗時，顧嫣然卻突然抬起頭，看著他問道：
    “你們那個秘法，我能學嗎？”
    地蠶微微一愣，顧嫣然這一句屬實讓他有些意外。
    “學倒是可以學，不過……你學那個做什麽？”地蠶皺眉問道。
    但下一秒地蠶就想明白了，顧嫣然這是在給自己找後路。
    他們那個秘法並不會搶走目標的靈魂，僅僅隻是會占據其肉身。
    顧嫣然應當是知道自己無力抵抗，但卻又不甘心一輩子在悟道崖內受折磨，所以想要給自己留一份希望。
    靈魂有陣法的保護，並不會隨時間而磨滅，隻要心懷希望等下去，總有一天能找到離開的機會。
    想明白這一點後，地蠶頓時點了點頭，看向顧嫣然的目光中充滿了讚賞。
    怪不得風溪那小子如此看重此女，對方不僅有小聰明，更是具備大智慧，懂得如何取舍。
    隻有這樣的人，才能活得更久。
    “秘法我可以教你，但此法不僅對目標選取十分嚴苛，其學習難度也十分之高，我不保證能夠在你被奪走靈魂前教會你。”
    地蠶不是個小氣的人，既然顧嫣然已經決定獻身成全他兄弟二人，那他也自然不會吝嗇這些許術法。
    他之所言，皆為真實。這秘法的學習難度，即便是他兄弟二人都感覺頭皮發麻。
    但顧嫣然卻不在意這些，搖了搖頭，笑道：“前輩隻管教，剩下的我自有辦法。”
    “若最後我真學不會這秘法，那就合該我命裏有此一劫。到那時，我心中絕不會有半句怨言。”
    地蠶沉吟了一下，隨後輕輕點了點頭。
    “既如此，便應你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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