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的瓷盤和空豆漿杯無聲無息地消失了，仿佛從未存在過。張啟山和張日山對視一眼，連一向話多的齊鐵嘴也難得安靜下來。三人的目光不約而同地落在齊墨身上——他依舊帶著那抹淺笑，仿佛剛才發生的一切都再平常不過。
    心中雖有萬千疑問，但誰都沒有開口。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齊先生阿墨）既然不願多說，那就不必追問。再親密的關係，也需要留白。
    “霧氣散了，但別大意。“齊墨輕聲提醒。
    眾人點頭起身，繼續前行。不多時，一道鐵軌突兀地出現在路旁。
    這鐵軌透著古怪——表麵異常光滑，在薄霧中泛著冷光。張日山提著行李走近，從懷中掏出一塊烏黑的吸鐵石靠近鐵軌。
    “叮——“
    吸鐵石與鐵軌相觸的瞬間，竟發出金玉相擊般的清響。張日山手腕一沉，磁石竟牢牢吸附在軌道上，紋絲不動。
    他眉頭微蹙，與張啟山交換了一個眼神。兩人共事多年，早已練就無需言語的默契。
    “看來那輛列車就是從這裏開往長沙的。“張日山指尖輕撫過冰涼的鐵軌，抬眼望向幽深的軌道盡頭，“順著鐵軌走，準能找到。“
    他說著，餘光瞥向齊墨——這位神秘人物早前就斷言他們今日必有所獲。
    不愧是八爺結交的朋友...
    “還等什麽？出發！“齊鐵嘴推了推滑落的圓框眼鏡，鏡片後的眼睛笑成兩道月牙。
    一行人沿著鐵軌沉默前行。走在最前的張啟山突然頓住腳步，軍靴在碎石上碾出輕微的摩擦聲。齊鐵嘴剛要開口，就見張啟山猛地轉身——食指豎在唇前，另一隻手直指前方劇烈晃動的蘆葦蕩。
    山風徐來，卻不足以讓蘆葦蕩如此躁動不安。
    張啟山、齊墨、齊鐵嘴與張日山交換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四人默契地朝著那片詭譎晃動的蘆葦蕩摸去。
    撥開層層蘆葦，一個佝僂著背的瘦小老頭出現在視野中——他背著個破舊的竹簍，裏麵堆著些幹枯的柴火，看樣子是附近的村民。
    四人無聲對視，悄然尾隨其後。
    不多時，幾座似曾相識的建築輪廓漸漸清晰——竟是村子的另一頭。
    那老頭依舊不緊不慢地走著，枯瘦的身影在暮色中搖晃，仿佛對身後的跟蹤毫無察覺。
    “佛爺，我去把他拿下！“張日山壓低聲音請命。
    張啟山卻搖搖頭，目光緊鎖前方：“不急，先看看他要去哪兒。“
    齊墨懶洋洋地倚在齊鐵嘴肩上，視線在那鬼祟的老頭與身側之人之間來回遊移。
    “小八。“他突然開口。
    “嗯？“齊鐵嘴疑惑地偏過頭，鏡片後的眼睛眨了眨。
    “要是你有孩子，會取什麽名字？“
    齊鐵嘴明顯一怔，隨即促狹地笑起來：“怎麽突然問這個？莫非...“他故意拖長聲調，“咱們阿墨遇見心儀的姑娘了？“
    齊墨沒有回答，隻是用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他。齊鐵嘴被看得渾身發毛，正想打趣幾句，卻聽耳邊傳來輕飄飄的一句：
    “我好像...從來沒說過我喜歡姑娘？“
    “嗡——“
    齊鐵嘴整個人瞬間僵住，隨即像觸電般劇烈顫抖起來，活像個震動模式的手機。
    “噗嗤——“
    齊墨的輕笑在耳邊炸開的刹那，齊鐵嘴終於回過神，狠狠翻了個白眼：“好玩嗎！“
    他咬牙切齒地掐住齊墨腰間的軟肉，臉上掛著“和善“的微笑。齊墨低頭看了看那隻作亂的手，識相地把到嘴邊的調侃咽了回去：
    “不好玩，一點都...不好玩。“
    “哼！“齊鐵嘴又送了他一個大大的白眼。
    “老八，別鬧了，跟緊。“張啟山頭也不回地低聲嗬斥，說完便與張日山繼續悄聲尾隨那老頭。
    齊鐵嘴聞言又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明明鬧騰的是阿墨好不好...“他撇著嘴小聲嘟囔，一邊走一邊用胳膊肘捅了捅身旁的齊墨，“佛爺就會挑軟柿子捏，有本事說你啊，就知道欺負我。“
    說著還故意學著張啟山嚴肅的樣子，伸出手指在半空中虛點幾下，活像是在教訓人。
    齊墨突然停下腳步，轉頭正好撞見齊鐵嘴張牙舞爪的模樣。兩人四目相對，齊墨唇角緩緩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
    “......“
    齊鐵嘴僵在原地，訕訕地收回手，臉上寫滿了“當場被抓包“的尷尬。
    “走吧，啟山他們的身影都快看不見了。“齊墨駐足，似笑非笑地打量著齊鐵嘴，“還是說...我們小八本就不想來，是被佛爺"脅迫"才勉強跟上的？現在逮著機會就想開溜？“
    齊鐵嘴誇張地捂住心口：“哈！我在阿墨心裏竟是這種人？我的心——好痛啊！“他拖長聲調，活像個被負心漢辜負的戲子，“你怎麽能這樣揣測我？“
    那副耍寶賣乖的模樣終於逗得齊墨笑出聲來。
    “走了。“
    齊鐵嘴一把拽住齊墨的袖子，大步流星地朝張啟山消失的方向追去。
    兩人趕到時，張啟山與張日山正立在一座破敗的院落前。老頭的身影已然不見。張啟山掃了眼姍姍來遲的二人，二話不說跨入院中。
    “砰——！“
    張日山一腳踹開搖搖欲墜的木門，巨響在寂靜的村落裏格外刺耳。屋內，那老頭渾身一顫，手中的旱煙杆“當啷“落地。
    昏暗的屋內陳設簡陋，唯獨牆上那排軍製步槍格外紮眼——絕非獵戶該有的物事。
    老頭渾濁的眼珠在四人身上轉了一圈，喉結滾動：“幾位爺...這是做什麽？小老兒若有得罪之處...“
    齊墨百無聊賴地踱出屋子，倚在斑駁的土牆邊仰頭望天。幾縷浮雲懶洋洋地飄過，襯得這鄉野愈發寂寥。
    他隨手撿了塊扁平的石頭墊在身下，望著天邊出神。這次回去後要不要搞點事情？長沙城裏那些老狐狸們最近太平靜了，平靜得讓人手癢...
    說起來，那個總戴墨鏡的黑瞎子這會兒在哪兒浪呢？
    齊墨的指節無意識敲打著膝蓋，讓小張們幫忙找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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