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墨望著眼前神駿的白馬，笑得眼睛都眯成了月牙。他正要伸手撫摸馬鬃，張起靈卻先一步上前牽住了韁繩。
    “怎麽了？“齊墨歪著頭，故意眨巴著眼睛，“小官也看上這匹馬啦？“他擺出最無辜的表情，試圖萌混過關。
    張起靈輕輕搖頭，在齊墨疑惑的目光中低聲道：“你身體不好，我們共乘一匹。“頓了頓又補充，“安全。“
    “我身體哪裏不好了！“齊墨瞬間挺直腰板，把胸脯拍得砰砰響，“你看我這身板，吃嘛嘛香！“說著還齜出一口大白牙，活像隻炸毛的貓。
    張起靈不為所動，隻是默默將馬鞍檢查了一遍又一遍。陽光透過樹葉在他冷峻的側臉投下斑駁光影，襯得那執拗的模樣格外好看。
    “......好吧好吧。“齊墨最終敗下陣來，小聲嘟囔著“小官真霸道“，卻掩飾不住上揚的嘴角。他利落地翻身上馬，朝張起靈伸出手：“那你要抱緊我哦～“
    張起靈微微抬眸，清冷的眼底掠過一絲無奈，像雪山之巔偶然消融的薄冰。
    馬蹄聲漸起，眾人紛紛翻身上馬。向導吆喝一聲，揚鞭引路，黃沙在蹄下翻卷如浪。
    不多時，一座孤零零的喇叭廟出現在視野中。斑駁的朱漆門柱在暮色中泛著暗紅，簷角銅鈴隨風輕響，恍若某種古老的歎息。
    張起靈利落地翻身下馬，衣袂翻飛間已穩穩落地。他站在馬前，朝仍騎在馬背上的齊墨伸出手——指節修長，掌心朝上，是個不容拒絕的姿勢。
    齊墨的墨鏡滑下鼻梁，灰白的瞳孔向上翻了翻。僵持兩秒，他還是認命地握住那隻手，借著張起靈的力道躍下馬背。落地時皮靴與雪地接觸，發出沙沙聲。
    “讓他們找地方歇著。“齊墨撣了撣衣擺並不存在的灰塵，“這幾天別跟著。“
    張起靈唇線微動，話未出口，一名小張已跨步上前。年輕人眉頭緊鎖，目光如刀般刮過齊墨的臉，他的話還沒有說出口，便聽到齊墨開口詢問：“你看起來很眼熟。我們是不是以前在什麽地方見過“
    “不必跟著。“
    張起靈的聲音像一柄雪刃截斷話頭。
    那小張猛地轉頭看他，卻在對上那雙古井般的眼睛時噤了聲。
    護衛的身影漸行漸遠，最終消失在地平線上。
    張起靈收回目光，轉而凝視著身旁的齊墨，那雙古井般的眼眸中泛起一絲漣漪——不解、探尋，還有幾分難以言說的複雜。
    ：為什麽要帶我來這裏？
    未等他開口，齊墨已朝他伸出手，唇角噙著若有若無的笑意。
    張起靈幾乎是本能地握了上去，十指相扣的瞬間，他感受到對方掌心傳來的溫度，幹燥而溫暖，像是冰天雪地中唯一的溫暖。
    兩人並肩走向喇叭廟。
    斑駁的木門"吱呀"一聲被推開，昏暗的佛堂內，酥油燈搖曳著微弱的光芒。
    一位年邁的老喇嘛盤坐在蒲團上，身旁的小喇嘛不過七八歲年紀，正睜著一雙澄澈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著他們。
    齊墨上前一步，雙手合十，恭敬行禮："我們來見白瑪。"他側身，示意身後的張起靈，"這是白瑪和張扶林的孩子。"
    空氣仿佛在這一刻凝固。
    張起靈猛地轉頭，瞳孔微縮，震驚之色在臉上一閃而過，隨即化作恍然。
    原來如此...
    老喇嘛用藏語低聲對小喇嘛囑咐了幾句，渾濁的目光在他們之間來回遊移，最終停留在齊墨身上。布滿皺紋的臉上浮現出一抹了然的笑意："你果然是變數。"
    變數？
    張起靈眉頭微蹙，目光如刀般射向老喇嘛。
    為什麽說阿槿是變數？難道...
    他靜默地等待著下文，卻聽見身旁傳來一聲輕笑。齊墨拍了拍他的肩膀，語氣戲謔："小官啊，你現在可是張家的頂端了，怎麽還學那些老古董少言寡語？"他眨了眨眼，"該不會真把我以前的話聽進去了吧？"
    張起靈側目，對上齊墨含笑的眼眸，一時無言。
    日光影在他臉上跳動，將他的神情映照得晦暗不明。
    老喇嘛佝僂的背影在經幡間穿行，絳紅色的僧袍被風吹得微微鼓起，像一麵褪色的旗幟。三人沉默地行走在幽深的回廊裏，唯有腳步聲在石壁上輕輕回蕩。
    張起靈的目光掃過兩側斑駁的壁畫——那些褪色的飛天與佛像。
    他的視線在每一處細節上短暫停留，如同最精密的掃描儀，將所見所聞悉數刻入記憶宮殿。
    齊墨的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轉經筒的銅柄，餘光瞥見身旁人專注的側臉。他忽然輕笑一聲，打破沉默："小官，你就不問問..."聲音壓得極低，幾乎融進風中，"我是怎麽知道這些的？"
    張起靈腳步未停，卻微微偏過頭來。
    經幡突然被風掀起，一束天光斜斜地漏下，正好映亮他眼底細碎的光。那目光太過溫柔，像是雪山之巔終年不化的冰，突然映出了朝陽的顏色。
    "你說過。"他的聲音很輕，卻字字分明，"我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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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齊墨的指尖驀地頓在轉經筒上。銅器冰冷的觸感從指腹傳來，他卻覺得心口某處正在發燙。
    原來那些...他都記得
    老喇嘛在前方停下腳步，枯瘦的手指推開一扇繪著曼陀羅的木門。經年的合頁發出"吱呀"一聲長歎，仿佛穿越了百年時光。
    月光如紗，輕覆在靜謐的臥室裏。
    床上的孩子們睡得正熟，隻有兩個小小的身影悄悄坐起，在朦朧的光線中互相打量著對方。
    一個麵容冷淡的男孩率先開口，聲音輕得像怕驚擾了月光："你是什麽人？"
    另一個長相清秀的男孩眨了眨眼，纖長的睫毛在臉上投下細碎的陰影。他歪著頭，眼中盛滿困惑，仿佛完全不明白這個問題的含義。
    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
    終於，清秀的男孩像是受不了這古怪的氣氛，嘴角突然揚起一抹狡黠的弧度："你覺得我是什麽人呢？"他故意拖長了尾音，帶著幾分頑皮。
    冷淡的男孩抿緊了嘴唇，眉頭微蹙——像是在認真思考，又像是在生悶氣。
    "噗嗤——"
    清秀的男孩突然笑出聲來，伸出食指輕輕戳了戳對方緊繃的臉頰。感受到那無聲的抗議，他趕緊捂住嘴，肩膀卻止不住地抖動，笑得整個人都在發顫。
    見對方直接轉過身去，隻留下一個倔強的後腦勺，清秀的男孩又湊近了些。他的手指悄悄爬上對方的背脊，像隻頑皮的小貓在試探。
    "喂......"他貼著冷淡男孩的耳邊，聲音輕得如同夢囈，"我認識你爸爸媽媽哦。他們很愛很愛你......"
    月光在他眼中流轉，映出一片溫柔。
    "我是來保護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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