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位先生請進。“二月紅見來人，立即起身相迎。他站在雕花門邊，唇角噙著溫潤的笑意，眼中卻難掩關切。
    丫頭立在他身側，不時抬眸望向丈夫，眼波流轉間盡是柔情——這般情態，倒像是新婚燕爾的小夫妻。
    齊墨未多言語，隻略一頷首，與張起靈並肩步入廳內。
    廳中陳設典雅，紫檀木案幾上擺著新摘的白玉蘭，幽香浮動。
    “夫人氣色確實好了許多。“齊墨目光在丫頭麵上停留片刻，“想必自己也能感受到變化？“
    二月紅與丫頭相視一笑，眼中喜色難掩。
    這些日子，她不再如從前那般虛弱，發絲不再大把脫落，連胃口也好了起來。
    “多虧齊先生妙手回春。“二月紅說著，不自覺地握緊丫頭的手，指節微微發白，“若非先生相助，我真不知......“
    ——又來了。
    齊墨暗自挑眉。
    這對夫妻撒起狗糧來，倒是一點都不含糊。
    “容我再為夫人診脈。“
    丫頭毫不猶豫地將手腕置於案上。
    她對這位神秘的齊先生依然充滿信任——正是他的醫術，讓她重新看到了與二月紅白頭偕老的希望。
    二月紅的目光在丫頭與齊墨之間遊移，不自覺地攥緊了衣袖。
    即便情況好轉，他心中仍有一絲揮之不去的憂慮。
    張起靈靜坐一旁，淺啜一口清茶。茶香氤氳間，他的目光落在齊墨身上，若有所思。
    ——阿槿何時學的醫術？他竟不知。還是說......
    視線掠過那副從不離身的墨鏡，張起靈眸色微深。
    “夫人恢複得很好。“
    齊墨接過侍從遞來的紙筆，筆走龍蛇間寫下一劑方子，“這是固本培元的藥，連服三月便可停藥。屆時，夫人的身體當與常人無異。“
    “多謝齊先生大恩。“
    二月紅攜丫頭深深一揖。齊墨唇角微揚，目光卻越過他們，與張起靈若有所思的視線在空中悄然交匯。
    “不日我將與小官離開長沙。“齊墨指尖輕叩桌麵，發出清脆的聲響，“陳皮那孩子，還望二位多加照拂。若是有什麽，可去張家酒肆遞個話。“
    二月紅與丫頭聞言一怔。
    “齊先生不親自與陳皮道別？“
    ——若是當麵告別，那小子定會鬧著跟來。
    齊墨望向窗外，夕陽將庭院裏的海棠染成金色。在長沙，陳皮會遇到他命定的姻緣。
    如今他對丫頭早已沒了那種奇怪的執念，也該開始自己的人生了。
    “不必了，“齊墨收回視線，唇角掛著淺淡的笑，“免得徒增傷感。“
    張起靈眸光微動，側目看向齊墨。他忽然有些好奇，能讓阿槿如此掛念的孩子，究竟是何模樣？
    像是感應到他的目光，齊墨轉頭迎上那雙帶著詢問的眼睛。
    二月紅與丫頭對視一眼，鄭重頷首。
    離開紅府時，暮色已沉。橙紅的晚霞為長沙城的青瓦白牆鍍上溫柔的光暈，街邊炊煙嫋嫋，勾勒出一幅人間煙火圖。
    “小官很好奇陳皮吧？“
    張起靈不語，隻是微微頷首。
    “那孩子性子是倔了些，“齊墨眼中泛起懷念之色，“但骨子裏是個好孩子。“
    忽然，一聲幾不可聞的輕笑飄入耳中。齊墨詫異地轉頭，正捕捉到張起靈唇角轉瞬即逝的弧度。
    “在你眼裏，沒有壞孩子。“
    ——等等！
    齊墨瞪大眼睛。方才小官竟一口氣說了十個字？
    “因為......“齊墨望向遠方，霞光落在他含笑的眉眼間，“我遇到的都是好孩子啊。“
    記憶中的畫麵紛至遝來，笑意不自覺加深，眼底卻掠過一絲難以名狀的複雜。
    “他們很喜歡你。“
    齊墨聞言揚起下巴，墨鏡後的眼睛彎成月牙：“那是自然，也不看看我是誰。“
    暮色中，兩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長，漸漸融入了長沙城的萬家燈火。
    夜色如墨，長沙火車站被昏黃的燈光籠罩。鐵軌在月光下泛著冷冽的銀光，遠處傳來汽笛的長鳴。
    "不休息一晚再走？"
    齊墨的手臂自然地搭上張起靈的肩膀，指尖能感受到衣料下緊實的肌肉。
    他望著濃重的夜色搖了搖頭："火車上也能休息。"忽然湊近那張近在咫尺的俊臉，促狹道："難道小官不想早點見到白瑪阿姨？"
    張起靈眸光微動。他急著回去，竟是為了這個？
    "不急。"低沉的聲音混著夜風，"來日方長。"
    齊墨聞言，雙手抱胸轉過身來。
    站台的燈光在他墨鏡上投下細碎的光斑，卻遮不住他眼中閃爍的笑意："我的小官今天話真多，好像......不太一樣了？"
    張起靈靜靜凝視著他，最終隻是輕歎一聲。
    "火車到了。"
    隨著他的話音，一列墨綠色的蒸汽火車噴吐著白煙緩緩駛來。
    鐵輪與軌道碰撞的聲響在寂靜的夜裏格外清晰。
    齊墨望著身旁人的側臉，思緒飄遠。
    找到白瑪後的小宮，確實不一樣了——像是冰封的湖麵裂開了一道縫隙，透出些許暖意。
    不，或許更早之前就不同了。
    他記憶中的小官，從來都不是那個高高在上的"神明"，而是會別扭、會害羞，甚至......會耍帥的活生生的人。
    想到這裏，齊墨嘴角不自覺地上揚。經過他這些年的"精心培養"，這塊木頭總算開出了幾朵小花。
    張起靈瞥見身邊人突然綻放的笑容，無奈搖頭。
    ——又在想什麽奇怪的事？
    不過沒關係，有他在身邊護著就好。等回到本家，得讓族老好好檢查下阿槿的身體......
    "小官？發什麽呆呢？火車來了！"
    齊墨一隻腳已經踏上鐵質踏板，回頭卻發現張起靈仍立在站台。月光為他勾勒出一道修長的剪影，像是隨時會融進夜色裏。
    "來了。"
    張起靈邁步上前。
    他伸手穩穩扶住齊墨的後腰，將人護送上火車。
    夜晚人煙稀少，十幾人就這樣的上了火車。
    4人間的軟臥，隻有他和小官，其他人住在左右兩邊，還有人坐在走廊外的休息區守夜。
    這太....太奢侈了，沒有想到我居然能在這裏體驗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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