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爸將其他人及物資送回家中後，再次撐著小船過來了。
    大概九點左右，方媽領著方文青和時昔與方爸匯合了，此時，氣溫已經上升了不少，時昔估摸一下，大概有三十來度。
    方媽簡單向方爸說明了一下情況，幾人坐著船往家那邊劃去。
    方文青沒能說服方媽，轉而又詢問起了方爸“阿爸，要是周圍人都開始搶東西，我們該怎麽辦？”
    “不怎麽辦，我們沒能力，阻止不了，也突破不了底線，跟著去搶。”方爸摸了根煙，用打火機點燃，長長的吸了一口，“底線這種東西，突破一次，以後就沒底線了。”
    “……要是他們來搶我們呢？”方文青不死心，又問，“難道咱們要當個好人？把東西雙手奉上嗎？”
    “那要看他們搶的是什麽，是怎麽搶的。”方爸劃著船槳，嘴裏叼著的煙塵隨著他的運動被震下，“如果隻是搶點兒食物飽腹，沒必要太苛責。”
    方文青還想說什麽，方爸卻製止了他“我知道你想說什麽。”
    煙蒂被摁滅，方爸嘴裏吐出一股白煙。
    “正常人對同胞是下不去手的，對方不抱著惡意，我就沒辦法對對方也抱有惡意。”方爸歎了口氣，用力的劃動船槳，“窮凶極惡的人有，爸知道。”
    “……一個社會沒了規矩，人的底線一降再降。”方爸的聲音變低了一些，充滿了無奈，“爸沒能力維護社會，所以爸隻能期待有能力的人違規好法律，咱們維護好底線。”
    “咱們一家，在沒規矩的社會裏是生存不下去的。”方爸從船艙取了一頂草帽，扣在方文青的頭上，“你上一世，殺過人嗎？”
    方文青抿緊了嘴巴，鼻子有些酸，搖了搖頭“我是被殺的。”
    “現在給你一把刀，你能下去手嗎？你能抱著‘不管發生什麽，我都能痛下殺手’，‘我能忽略別人的害怕，眼淚’，‘哪怕對方有家人，有朋友’，‘對方跪下來求你’……你能沒有一點兒心理負擔的下手嗎？以後也不會總是想起那種血腥場麵嗎？”方爸隔著草帽拍了拍方文青的頭頂，似是安慰。
    “爸不知道你在末世活了幾年，末世裏的人又變成了什麽樣，但現在末世還隻是剛開始，我們要是先踏破底線，難免有人效仿，社會上大部分人都是羊，有人開頭，後來的人才敢效仿。”
    “肯定有其他人開頭，但咱們不能開這個頭，爸沒啥本事，當了一輩子漁民，這輩子就會捕魚，祖祖輩輩都在海水，為了讓自己和兒孫的生活越過越好。”
    方爸深吸了一口氣，又繼續說道。
    “爸年輕的時候就上過幾天小學，你們能有書讀，爸媽都開心，我一點兒都不喜歡末世，你妹妹九月開學，末世一來，她就沒書讀了。”方爸的聲音裏帶了些哭腔，“隻有安全平穩的社會，父母才能安心把孩子送去學校啊。”
    “末世多會兒能結束？你妹妹才十一歲，她還那麽小，孩子沒有罪啊。”方爸用手掌擦了擦眼角的淚，方媽再也忍不住，掩麵哭泣起來，“你們有了孩子，孩子去不了學校，要跟著父母學著怎麽殺人嗎。”
    “……爸知道總有人踩踏自己的底線，搞壞社會環境，但也有爸這樣的人，為了自己，為了孩子的未來，拚命維護社會秩序。”方爸輕輕摟住了方文青的肩膀，拍著他的背，“這是爸現在選擇的生存方式，爸爸沒上過幾天學，沒啥本事。”
    “或許末世太過殘酷，能改變一個人，爸不知道沒底線的人能活出什麽樣的未來，沒辦法給你經驗，如果社會差到讓人活不下去，如果不傷害別人就活不下去……”
    “那我們就更該維護好社會秩序，守住底線，絕對不能讓孩子生活在這種社會裏。”方爸的聲音越來越堅定，“突破底線再想守住就難了，爸也隻能盡力幫你維持住選擇的機會，如果你選擇另一種生存方式，爸也不怪你。”
    “爸真的很害怕，聽到你說我們上一世都沒回家，死在了海上……爸和爺爺真的很對不起你們，末世丟下了你們一家。”
    “爸現在也很害怕，不堅強，回來的那天，洗澡的時候哭了一場，你媽回到房間後，哭得更狠，爸對不起她，讓她擔驚受怕……爺爺奶奶年紀也大了，他們活在好社會，接受不了一個爛社會。”
    “一個人活著很難，一家人相互扶持，總能走下去的，這是爸爸選擇的生存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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