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1章 九龍壁前的新君三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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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和殿的晨鍾撞破紫禁城薄霧時,九龍壁的琉璃龍眼正泛著猩紅。石靜嫻將掌心貼在冰涼壁麵上,指尖撫過第七尾蟠龍的裂鱗——那是三日前八王黨火燒太廟時,流箭留下的傷疤。
    "陛下,裕親王領著宗室耆老跪在寧壽宮了。"司禮監掌印太監躬身遞上奏報,袖口露出一截裹著金瘡藥的白布。昨夜乾清宮廊下的血漬還未擦淨,空氣裏浮著鐵鏽味。
    石靜嫻沒接那折子,反而撚起腰間玉佩。這是胤礽今晨悄悄塞給她的,玉麵刻著滿蒙漢三文小字:"龍有九似"。隔著三重宮牆,她仿佛看見那人正扮作端莊皇夫,在慈寧宮替她哄著哭鬧的純禧公主。
    "告訴皇叔,朕在九龍壁候他們。"她轉身時,十二章紋龍袍掃過階前殘雪,露出一角沾著朱砂的皂靴——昨夜批紅到四更天,墨跡混著血漬在靴麵凝成暗紋。
    九龍壁前烏壓壓跪了二十七位黃帶子。裕親王打頭捧著一卷《聖祖訓》,帛書邊緣磨得起毛,顯是康熙年間便備下的殺器。
    "敢問陛下,可還記得聖祖爺"永不加賦"的祖訓?"老親王聲如洪鍾,震得壁上遊龍鱗甲簌簌作響,"如今要征宗室田畝充作河工銀,是要違逆聖訓麽?"
    石靜嫻負手立在蟠龍戲珠圖前。去歲黃河決堤時,她扮作河工混進潰壩處,親眼見過餓殍抓著蘆葦根漂過總督衙門的畫舫。那些浮屍手指嵌進船板的抓痕,比眼前這幫蛀蟲的嘴臉真切百倍。
    "康熙三十六年,聖祖南巡駐蹕江寧,見織戶典兒賣女納捐。"她突然抓起老親王手中帛書,嘩啦抖開來,"當日禦批"苛政猛於虎"的朱砂,可比您這謄抄本鮮亮?"
    人群裏有人倒抽涼氣。二十年過去,那折子本該鎖在皇史宬最深處的鎏金匱裏。胤礽為尋這份密檔,假借整理先帝遺物的由頭,在奉先殿摸了三個月的灰。
    老親王山羊須微顫,石靜嫻已逼近第二步:"第二問,諸位可知龍生九子各不同?"她忽的扯開龍袍前襟,露出鎖骨處猙獰箭傷,"就像這九龍壁,囚牛好音,睚眥必報——朕倒想問,吞了四省河銀的,是哪個龍子鳳孫?"
    琉璃壁麵突然傳來裂帛聲,第五尾嘲風的利爪崩落半片金鱗。石靜嫻瞥見遠處文華殿飛簷下閃過杏黃衣角——是胤礽安排的粘竿處侍衛在拆八王黨的響箭機關。
    "最後一問。"她將碎鱗攥進掌心,血珠滲過指縫滴在《聖祖訓》上,"聖祖平三藩時,逼反吳三桂的是削藩令,還是他吳家私鑄的八千斤紅衣大炮?"
    人群如沸水滴油鍋炸開來。石靜嫻望著九龍壁上顫動的龍影,想起昨夜裏胤礽披著大氅來送河防圖時說的話:"九龍壁的琉璃要用九百九十九度窯火煉成,少一度則鱗甲不硬,多一度便龍目無神——治國亦是如此。"
    "陛下這是要逼反宗室!"簡親王踉蹌起身,腰間翡翠翎管撞在漢白玉欄上碎成兩截。石靜嫻掃過那抹熟悉的翠色,忽然記起這正是半年前江寧織造進貢的贓物。
    "鏘"的一聲,養心殿方向傳來淨街鞭響。石靜嫻望著逶迤而來的明黃儀仗,唇角泛起冷笑。果然見梁九功捧著鎏金匣小跑而來:"萬歲爺,慈寧宮剛呈上的——說是簡親王福晉孝敬太後的壽禮。"
    匣蓋掀開刹那,二十七位黃帶子麵如死灰。八寶琉璃簪下壓著的,正是吳三桂嫡孫與簡王府往來的密信,火漆印上還沾著雲南特有的朱砂。
    "皇叔。"石靜嫻抽出信箋抖了抖,驚起一隻棲在嘲風角上的寒鴉,"您說這紅衣大炮,是留在雲南做風景好,還是請來九龍壁前演武?"
    老親王栽倒在蒲團上時,第九尾螭吻的龍須忽然墜地。石靜嫻俯身拾起斷須,瞥見壁後閃過一抹杏黃衣角——胤礽總愛在這種時候扮作小太監來看熱鬧,倒方便她將斷須塞進他掌心當個念想。
    暮色漫過金水河時,新任河道總督的折子遞到了西暖閣。石靜嫻蘸著朱砂批"準"字時,聽見屏風後傳來熟悉的窸窣聲。那人總不肯好好穿花盆底,倒方便她辨出來。
    "明日祭孔廟的袞服備好了?"她沒抬頭,筆鋒卻軟了三分,"記得在護膝裏多絮層棉,太常寺那幫老頑固至少要跪兩個時辰。"
    屏風後傳來玉佩輕叩聲,三長兩短,是他們約好的暗號。石靜嫻望向窗外九龍壁,第九尾空缺處不知被誰補上半片青瓷,月光下泛著幽幽冷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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