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5章 兩套筆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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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砸在乾清宮琉璃瓦上,石靜嫻攥著那疊密折衝進值房時,袖口已洇透朱砂色。這是索額圖黨羽構陷江南士子的鐵證,隻要趕在早朝前呈給康熙,便能將科舉舞弊案翻個底朝天——可她萬沒想到,這疊要命的奏疏會在半路被暴雨澆透。
“殿下仔細手冷。”小太監殷勤遞上烘爐,卻被她揮退。火盆劈啪炸開幾粒火星,映得折封上“太子親啟”四個字忽明忽暗。這是胤礽三日前用左手仿她的字跡寫的密信,夾在刑部案卷裏送來時還沾著東宮獨有的沉水香,此刻被雨水泡得浮起一層胭脂色。
她屏息揭開奏折,瞳孔驟然緊縮。本該工整的館閣體竟在墨色深處浮出另一套筆跡,像蟄伏在宣紙肌理裏的毒蛇,倏然昂首露出獠牙。
“好個一石二鳥!”石靜嫻指尖撫過《請誅江南狂生疏》,被雨水暈開的“狂”字橫折處分明是索額圖的習慣性頓筆。這老狐狸竟將彈劾奏章謄抄在朱砂密折上,待墨跡幹透後再覆寫請安折子,若她貿然呈給康熙,經燭火一烤便會現出謀逆原文——屆時滿朝文武都會看見“太子私截奏章”的罪證。
值房外傳來粘竿處侍衛的腳步聲,石靜嫻反手將密折按在青磚地上。冷水順著磚縫漫過奏折,第二層墨跡如血痂般片片剝落,露出藏在“恭請聖安”下的誅心之語:“太子結黨江南,私開明史館,其心可誅。”
“主子!”侍衛統領撞開門時,正見太子赤腳立於滿地狼藉中。石靜嫻將浸透的奏折摔在他臉上,暴喝聲驚得梁上積塵簌簌而落:“索中堂送來的好玩意!淋場雨就能現出兩幅麵孔,比暢春園的變戲法還精彩!”
養心殿地龍燒得滾燙,康熙摩挲著鎮紙上的血沁,看太子將密折層層鋪展在蟠龍毯上。水漬勾勒出詭異的雙影,像極了當年擒鼇拜時繳獲的密信——那些用明礬水寫就的謀逆書,遇熱才會顯出真容。
“皇阿瑪請看。”石靜嫻叩首時,後頸冷汗浸透杏黃立領,“索額圖用朱砂調鬆煙墨謄寫彈劾奏章,待墨色沁入宣紙後,又用膠礬水覆寫請安折。尋常人瞧不出端倪,可一旦遇水……”
她蘸著茶盞殘水抹過奏折邊緣,朱砂色如毒蛇吐信般蜿蜒而出。康熙的玉扳指重重磕在案角,震得硯台裏的陳墨蕩起漣漪——三十年前,索額圖之父索尼正是用此法構陷蘇克薩哈。
“宣南書房大臣!”
石靜嫻垂眸盯著地毯上的纏枝蓮紋,耳畔是康熙壓抑的喘息聲。這是她第七次直麵索額圖的殺招,從刑部驗屍格目被篡改,到河督貪墨案證人暴斃,那老狐狸總愛在朱砂墨裏藏刀。
翊坤宮偏殿,胤礽正對鏡梳妝。銅鏡裏太子妃的容顏蒼白如紙,他捏著密報的手背暴起青筋——石靜嫻在早朝上當眾暈厥的消息,竟比惠妃安插的眼線來得還快。
“主子該喝藥了。”大宮女捧來的湯藥泛著苦腥氣。胤礽瞥見碗底未化開的朱砂粉,忽然想起石靜嫻上月在太醫院翻找砒霜試紙的情形。他猛地掀翻藥碗,褐汁潑在青磚上騰起細密泡沫。
“傳話給粘竿處張統領。”胤礽扯斷一串東珠朝珠,任由渾圓珠粒滾落滿地,“查查昨日經手密折的謄錄官,右手中指必有繭——索額圖門下專養一批左撇子文書,仿旁人筆跡時需逆光運筆。”
暴雨初歇時,石靜嫻正跪在太廟前聽訓。索額圖黨羽的哭諫聲穿透朱紅宮牆:“太子私毀奏章,其罪當誅!”她額角貼著冷硬金磚,嘴角卻噙著笑。那疊被雨水泡透的密折正供奉在康熙案頭,與三十年前索尼構陷忠良的密信並排放著,像一對跨越時空的照妖鏡。
“保成。”康熙的龍紋皂靴停在眼前,明黃袍角沾著香灰,“你可知朕為何留索額圖至今?”
石靜嫻抬頭望見梁上懸著的青銅劍——那是康熙擒鼇拜時用的凶器,劍穗已褪成灰白色。“皇阿瑪在等他們用同一把刀。”她叩首時嗅到康熙袖中血腥氣,那是方才杖斃謄錄官時濺上的,“兒臣願做試刀的磨石。”
暮色染紅宮牆時,石靜嫻接過梁九功捧來的新折。朱砂封泥上印著宗人府鐵章,這是索額圖第七子流放寧古塔的批文。她提筆蘸墨時忽覺腕上一暖,胤礽不知何時立在身側,掌心貼著她的腕脈低語:“朱砂遇雄黃則色敗,明日早朝……”
話未說完,值房外突然響起尖利通傳:“八阿哥求見!”石靜嫻反手將胤礽推進屏風,卻見那抹杏色衣角勾住了案頭鎮紙。翡翠獅子墜地炸裂的刹那,八阿哥已掀簾而入,目光掃過滿地碎玉:“二哥這摔東西的毛病,倒與索額圖如出一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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