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時的梆子剛敲過三聲，石靜嫻就被刑部尚書隆科多堵在了南書房。燭火搖曳間，她盯著案頭那疊沾著血跡的案卷，鼻腔裏仿佛又聞到了現代解剖室的福爾馬林味——如果大清的官員知道太子殿下此刻正用驗屍的思維翻看貪汙案卷，怕是要嚇得暈死過去。
    "殿下，順天府尹家的庶子暴斃，偏說是太子妃克死的。"隆科多抹了把額頭的汗，袖口金線繡的獬豸神獸在燭光下忽明忽暗，"索相爺的人在午門外跪了一片，要您給個說法。"
    石靜嫻的指尖在《大清律例》上頓了頓。三天前胤礽頂著太子妃的殼子去赴滿月宴，不過是給那病秧子掖了掖被子，如今倒成了催命符。她望著琉璃窗外泛青的天色，忽然抓起朱砂筆在宣紙上畫了個人體輪廓："把屍體抬到宗人府偏殿，本宮要親驗。"
    一
    宗人府的青磚地上鋪了層艾草，石靜嫻踏入時正撞見索額圖捋著花白胡子冷笑。這位曆史上鼎鼎大名的權臣此刻像隻老禿鷲，陰惻惻盯著她腰間代表太子的明黃荷包："殿下何時學了仵作的醃臢本事？莫不是..."
    "索中堂可知《洗冤集錄》載有蒸骨法？"她徑直掀開白布，屍身脖頸處紫紅掐痕刺得人眼疼，"若用陳酒潑地，再以紅油傘驗骨..."話音未落，老狐狸臉色已變——這正是宋代法醫宋慈的絕技，在大清早成了秘傳。
    檀香混著屍臭熏得人作嘔，石靜嫻卻如魚得水。當她捏著銀簪挑開死者指甲縫的皮屑時，餘光瞥見屏風後閃過杏色衣角——真正的太子妃胤礽，正假借送參湯之名來盯梢。
    "死者右手拇指有繭，定是常年撥弄金算盤所致。"她故意提高聲量，滿意地看著索額圖渾身一顫，"順天府尹上月剛彈劾過江寧織造的虧空，怎的轉頭自家兒子就成了吞金自殺？"
    屏風後傳來瓷盞輕響，胤礽怕是聽懂了弦外之音。石靜嫻蘸著朱砂在屍身胸口畫圈，突然用簪尖刺入肋下三寸："諸位請看！"
    二
    乾清宮的日影西斜時，康熙正把玩著粘杆處密報。紙上是太子今日在宗人府那句驚世駭俗的話："凡貪墨超千兩者，屍斑必現於足底湧泉穴。"他摩挲著翡翠扳指，想起二十年前擒鼇拜那日，保成也是這般用虎頭帽藏了把金鎖來救駕。
    "皇上，太子妃求見。"李德全的聲音帶著顫。胤礽端著蓮子羹跪在丹墀下，廣袖裏還藏著石靜嫻塞的止疼藥方——那女人竟在驗屍間隙，用朱砂在《女誡》扉頁畫了張任督二脈圖！
    康熙舀了勺羹湯，忽然盯著他發間金簪："你這牡丹纏枝的樣式，倒像你皇祖母當年的陪嫁。"胤礽後背瞬間沁出冷汗，這簪子是他今晨從妝奩底層翻出來的，哪知道是孝莊太後的遺物！
    "皇阿瑪明鑒！"他伏地時狠狠掐了把大腿，生生逼出兩汪眼淚，"兒臣隻是...隻是思念老祖宗了..."這話半真半假，石靜嫻那日驗屍的狠勁，確實像極了當年教他騎射的孝莊。
    三
    月上柳梢時，石靜嫻在毓慶宮後殿泡著藥浴。木桶邊散落著《八旗通誌》與《河防一覽》，水麵漂浮的茯苓都是胤礽差人從太醫院偷來的。她望著左肩那道三寸長的舊疤，忽然想起現代那具清代女屍——鎖骨處的翡翠壓襟，竟與今日索額圖腰間玉佩紋樣一致。
    "殿下，納蘭大人遞了密折。"心腹太監的聲音隔著屏風傳來。石靜嫻展開信箋，明珠黨羽的字跡潦草如鬼畫符："索相已派死士往江寧，欲毀河堤嫁禍太子..."
    她猛地從浴桶站起，水花濺濕了案頭《治河方略》。燭光將她的身影投在窗紙上，落在簷下胤礽眼裏便成了張牙舞爪的皮影戲——他剛應付完惠妃的試探，此刻正攥著石靜嫻的罪證：一張畫滿奇怪符號的宣紙，上麵寫著"混凝土配方"。
    "妖女！"他咬牙切齒地撕碎紙箋，卻聽見屋內傳來清泠泠一句："明日隨本宮去通州，帶你見識真正的治水之術。"
    夜風卷著碎紙飄向金水河，像極了石靜嫻初入東宮那日，被他撕碎的合婚庚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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