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9章 國庫賬簿裏的愛情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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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霧未散的卯時三刻,石靜嫻在戶部值房裏抖開黃綢賬簿,黴味混著墨香撲麵而來。這本該是核驗河工銀兩的例行差事,可翻到第三十七頁時,她的指尖突然觸到兩道並行的凹痕——賬目數字下竟壓著極淺的雕版紋路。
"太子殿下,這鹽稅數目可有不妥?"戶部郎中李光地捧著茶盞的手抖了抖,茶葉沫子濺上孔雀補服。
石靜嫻沒答話,蘸著朱砂將賬頁迎光舉起。朝陽透過窗欞將字跡投射在牆上,原本工整的"叁仟貳佰兩"突然扭曲成八個蠅頭小楷:戌時三刻,永壽宮槐樹下。
她心跳漏了一拍。這雕版技法分明是兩年前為傳遞密折發明的"陰陽拓",全天下隻有毓慶宮那位知曉口訣。
"李大人。"石靜嫻啪地合上賬簿,蟒袍袖口掃落案頭鎮紙,"去年江南織造局虧空的五萬兩雪花銀,當真全用來采買蜀錦了?"
李光地撲通跪地時,她餘光瞥見賬簿側縫閃過銀光。待眾人簇擁著癱軟的郎中出去,才從裝訂線裏抽出半截銀簪——正是胤礽上月生辰她送的白玉梅花簪。
簪身內側刻著新痕:速查鹹安宮。
石靜嫻額角突突直跳。三個月前胤礽頂著太子妃名頭搬去鹹安宮養胎,說是為避開惠妃眼線,實則暗中編織情報網。如今這簪子裹在要命的賬簿裏遞來,怕是已觸到某些人的命脈。
"來人,備轎去鹹安宮!"她抓起賬簿大步流星往外走,卻在門檻處被八大箱卷宗堵住去路。新上任的戶部尚書納蘭揆方堆著笑躬身:"太子爺容稟,皇上口諭讓您今日核完這些年江南稅銀的舊賬......"
石靜嫻盯著他繡鶴補子上顫抖的仙鶴翅膀,突然想起昨兒胤礽派小太監送來的茯苓糕。糕裏藏的紙條寫著:"納蘭氏近日與河道總督往來甚密。"
"納蘭大人。"她突然伸手按住最頂上的樟木箱,驚得尚書倒退兩步,"您說這些陳年舊賬,是翻出來晾曬好,還是......"指尖稍一發力,箱蓋應聲而開,"燒了幹淨?"
泛黃的賬冊雪片般飛落,納蘭揆方撲救的身影活像隻被斬了翅的呆頭鵝。石靜嫻趁亂閃身跨出值房,袍角掃過滿地狼藉時,突然發現飄落的某頁賬目上,墨跡勾勒的竟是半幅黃河河道圖。
鹹安宮西暖閣裏,胤礽正倚著纏枝蓮紋引枕看《女則》,肚腹高高隆起如塞了玉枕。見石靜嫻旋風般卷進來,他懶懶抬眸:"太子爺擅闖嬪妃寢宮,傳到禦史台......"
"你往戶部賬簿裏夾帶私貨,傳到皇阿瑪那......"石靜嫻摔上門的瞬間,瞥見他袖中露出半截青紫手腕,"手怎麽了?"
胤礽迅速扯下袖口,卻帶翻了炕幾上的安胎藥。褐色的藥汁在青磚地上蜿蜒成河,他盯著那灘水漬冷笑:"不過是昨兒教四格格放紙鳶,被線繩勒的。"
石靜嫻心頭一刺。三日前四格格生母王佳氏剛因"私通侍衛"的罪名被沉井,那孩子如今養在胤礽膝下。她突然拽過他的手,層層剝開織金袖口——腕間分明是麻繩捆綁的血痕。
"惠妃送來的人參有問題。"胤礽抽回手,從枕下摸出本藍皮冊子,"鹹安宮三個宮女接連暴斃,都是吃過小廚房的茯苓糕。"
石靜嫻接過冊子時嗅到淡淡血腥味。翻開泛黃的紙頁,竟是用月事血寫的密報:納蘭揆方之子納爾蘇,借鹹安宮翻修之機,在梁木夾層私藏龍袍。
"三個月前工部呈上的圖紙。"胤礽指尖點在某行朱批上,"你批的紅。"
石靜嫻後背瞬間沁出冷汗。那日納蘭揆方涕淚橫流地求她盡快批複翻修奏折,她急著去刑部驗屍竟未細看。若真讓人從太子妃宮中搜出龍袍......
窗外突然傳來整齊的腳步聲,惠妃尖利的嗓音刺破窗紙:"給太子妃娘娘請安!"
胤礽猛地攥住她手腕:"西偏殿佛龕第三尊羅漢肚裏有東西。"話音未落,門扉已被拍得震天響。石靜嫻閃身躲進多寶閣後的暗道時,聽見胤礽拔高的聲線:"本宮染了風寒不宜見客,惠妃請回罷!"
暗道裏黴味嗆得人睜不開眼,石靜嫻摸到佛龕時,指尖觸到滿手香灰。第三尊羅漢的肚臍眼果然能轉動,掏出的油紙包裏裹著本《金剛經》,翻開卻是納蘭氏與河道總督往來的密信。
"......七月十九於通州碼頭接洋槍二百杆......"她逐字讀著,突然被某頁夾帶的桃花箋灼了眼。箋上簪花小楷寫著:"戌時三刻,槐花落處候卿至。"
字跡是她模仿了三年的胤礽筆跡,墨色裏混著淡淡血腥——分明是他咬破指尖寫的。
石靜嫻衝出暗道時,鹹安宮已亂作一團。惠妃帶來的侍衛正撞開寢殿大門,胤礽攥著剪子抵住咽喉,月白中衣上綻開紅梅似的血點子:"本宮看誰敢近前!"
"太子妃瘋了!快稟報皇上!"惠妃的驚呼被石靜嫻一聲"放肆"斬斷。她踹翻舉刀侍衛,蟒紋靴底碾住惠妃翟衣下擺:"孤看瘋的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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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地狼藉裏,胤礽突然踉蹌撲進她懷中,借著寬大朝服遮掩,將帶血的龍袍碎片塞進她袖袋:"納蘭揆方在......在梁上......"
石靜嫻摟著他後腰的手摸到滿手濕熱。低頭看去,他素白裙裾已浸透鮮血,卻仍仰頭對她勾起帶血的冷笑:"殿下...該去...查賬了......"
承乾宮偏殿的西洋鍾撞響申時,石靜嫻踹開戶部大門時,納蘭揆方正要將幾大箱賬簿投進火盆。她抽出太子印砸翻火盆,火星子濺上孔雀補服燃起幽藍火焰。
"康熙二十八年鹽稅實收八萬兩,你報三萬兩。"她踩著焦黑的賬冊逼近,"三十一年河工銀貪墨五萬兩,你栽贓給已故的靳輔大人。"嘩啦抖開龍袍碎片,"如今連謀逆的罪也敢往東宮頭上扣?"
納蘭揆方癱坐在灰燼裏狂笑:"太子爺難道沒發現,鹹安宮送來的賬簿少了最後三頁?"他顫抖著從袖中掏出染血的紙頁,"您猜猜上麵寫著哪位阿哥與葛爾丹往來的......"
利刃破空聲打斷了他的叫囂。石靜嫻反手擲出胤礽那支白玉梅花簪,簪子精準穿透他咽喉釘在戶部"明鏡高懸"的匾額上。鮮血噴濺在殘存的賬簿上,顯出最後一行隱形字跡:"今夜子時,帶虎符至神武門。"
她撕下那頁塞進懷中時,聽見宮牆外傳來九門提督的號令聲。暮色裏紛紛揚揚落下今冬第一場雪,卻掩不住空氣裏彌漫的血腥氣。禦道盡頭,乾清宮的燈籠正一盞接一盞亮起來,恍如盤踞在夜色裏的巨獸睜開了眼。
石靜嫻攥緊袖中虎符。賬簿最後一頁的筆跡她死都認得——那是十四年前胤礽第一次臨摹她的字帖時,被她握著手指寫下的"生死與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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