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農時空，黎民星，耕種紀，七月中旬末。
    白電帶著剛孵化的小煞走在鄉間的小路上，微風輕拂，鼻尖繚繞著淡淡的稻香，周圍的田野中水稻豐收，像一場最長的電影落幕，悠遠而愜意。
    一個個壯漢農婦正躬身奮力收割著幹涸土地上金黃的稻種，望了一眼天邊沉甸甸的烏雲，身軀如碩果累累的水稻，彎得更深了幾分，手上的鐮刀似水中遊蛇矯健折返，看得人眼花繚亂。
    “唉！”
    一個老農靠在樹蔭下休息，眼中滿是對蒼天的愛恨情仇，愛祂此季豐收，恨祂生不逢時。
    “怎麽了？老大哥，家裏餘糧不夠?”
    一位貴婦裝扮的老年女性拄著拐杖，緩緩走到老農身旁坐下，望著天邊的烏雲，風韻猶存的側臉上眼眸混濁，卻突然閃過一絲明亮:自家新種的西瓜秧有救了。
    “天公不作美，我等也不敢多言。”
    “哈哈。”
    老婦淡然一笑，自顧自說了起來。
    “天道輪回，自是有利有弊。不過——”
    老婦轉過頭，眼神犀利地盯著老農。
    “這可不像你的風格啊！小遊。”
    老農的眼眸微縮，太久了，他已經太久沒有聽見這句“小遊”了。
    “媽——媽！”
    小遊熱淚盈眶，眼淚奪眶而出，滴落在幹涸已久的幼苗之上，弱小的身影多了一分翠綠。
    “噗！”
    老婦忍俊不禁，輕掩朱唇，似是回到了四十年前，二四年華，風姿卓絕。
    “你這也太輕佻了，哪有再見就叫媽媽的?”
    老婦一雙魚紋眼漾起波瀾，宛若海的女兒，將小遊的疲憊洗滌殆盡。
    “你——你呀你，還是跟當年一樣，老了也不正經。”
    “唔——我不正經嗎？也是，為了某人，我好像這輩子還沒結婚，接觸過的男人也沒超過十指之數呢！”
    聞言，小遊曆經滄桑的雙鬢又多了半分銀色，幹涸開裂的嘴唇微微動彈，卻遲遲沒有開口。
    “乙——你——”
    “噓！”
    乙指了指頭頂，烏雲早已壓境，濕熱的空氣中彌漫著梅雨季的憂鬱，沉入了江南的煙雨變幻裏。
    “完了。”
    小遊眼中最後一絲火焰被烏雲覆滅，這三分地的麥芽還能讓自己活過今年的嚴冬嗎？
    “不不不，沒完，你即將見證一個奇跡。”
    乙打起啞迷，期待的眼神不似作假，讓小遊躁動的心得到了片刻的休憩，隨即一同靜靜等待一場奇跡。
    轟隆隆！
    一陣驚世雷霆落下，將一棵千年大樹劈作兩半，也殺死了諸多棲息在樹上的生靈。
    大雨落下，在半空隨風飛舞交織，輕輕與小遊擦肩而過。
    “你回頭看。”
    乙淡淡開口，小遊隨即看見豔陽高照的天空中下起了細密的小雨。
    東邊日出西邊雨，道是無晴卻有晴。
    吼！
    一道嘹亮的龍吟響徹天空，烏雲震動，一場磅礴大雨即將落下，小遊的目光也被吸引回來，一抹海的憂傷躍然額間。
    “終究還是沒有奇跡嗎？唉！”
    小遊徹底放棄了，蒼老的心早已不能支撐他如當年般的熱血燃燒。
    “或許，你本身就是一個奇跡呢？”
    乙淡淡開口，不喜不怒，一如當年小家碧玉時偶有的高冷。
    是啊！天道無常，自然皆有異。
    君子和而不同。
    啪嗒！
    豆大的雨滴落在小遊的臉龐上，卻沒有打濕飽滿的稻種，反倒是浸濕了更遠處的西瓜秧。
    “如何呢？這個奇跡。”
    乙緊緊盯著小遊，生怕錯過他的任何一個表情變化。
    “上天垂憐。”
    “不，是人定勝天，是欲與天公試比高。”
    白電如鬼魅般來到兩人身旁，眼中滿是老父親般的慈祥:小煞的控雨能力越來越強了。
    “見過龍之使者！”
    “見過龍使！”
    兩人紛紛行禮，在黎民星上，要說什麽職業最受尊崇，那毫無疑問是禦龍師。
    不說那統禦十二星龍的至尊龍神使，光是偶爾出手一次、降甘霖於人間的雜血雨龍使都能被家家戶戶拜為上仙，享百姓世代香火供奉。
    “哈哈，兩位，你我有緣，今日正是小侄降生之日，借貴寶地練一練術法，還望海涵。”
    兩人眼珠子滴溜溜直轉，哪還有方才垂暮老者的衰敗之氣?
    “謝尊上隆恩！”
    兩人異口同聲，他們也知道，別人不可能真的是有緣幫助自己，也不可能是恰逢龍子降生之喜，而是對方想要結下一份因果，來搏一搏那虛無縹緲的日龍尊位。
    老農隨手抓起一處陰涼之地的細軟泥土，手指翻飛間，一座栩栩如生的雕像已經躍然掌上。
    相比之下，老婦則是更為莊重，手中刻刀如驚龍遊雲，不出半刻鍾便將一塊食指大小的沉香木刻作龍像。
    “哈哈，二位好手藝！”
    白電十分高興，沒想到看起來平常的二人竟都有這般技乎於道的手藝，看著他們手中的泥像與木雕是越看越順眼，自家小煞就該有這有著幾分靈動氣息的姿態。
    “尊者見笑了，凡俗小技，不足掛齒。”
    老農摸了摸腦袋，在白電麵前跟個孩子似的。
    “我等愚民，初見龍神，驚鴻一瞥，恐難記於心，方才刻龍神凡物想，必定讓子孫後代，誠心供拜，不求龍神護佑，但願您一路順風！”
    老婦話語中透露著自信，這是他父輩傳下來的話術，當初他的父親就是靠一位龍使護佑才能年年風調雨順，種瓜得瓜，種豆得豆，乃至於種出了百年難得一遇的九十九年參王。
    憑借著龍使背景，參王名氣，逐漸積累財富，這才有了現在乙的算得上美滿的生活。
    “好！好！好！”
    白電雖然不太懂人情世故，但他能感受到對方的誠意，無論如何，心意到了就行，畢竟，這個世界上沒有永遠的朋友，隻有永遠的利益，親兄弟也會明算賬。
    待雨停，細密的霧氣中隱現一道道蒼白的身影，它們在農田中橫穿，滋潤著每一道幹涸的生命，除了維持人類生活的稻種。
    唔！
    一道灰暗的身影湧現，小煞興奮地衝進白電的懷抱，細軟的尾巴纏繞著白電健壯白皙的手臂，瞪著個大眼睛好奇地觀察著白電剛毅的側顏，在它眼中，白電就像是嚴父與慈母的結合體，但它卻讓小煞叫它“叔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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