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話瞬間讓楚寧頭皮發麻。
    各種可能性都出現在了楚寧腦海中。
    身為父親的疑惑，身為布局之人的茫然，身為亂天域之主見人域修士九樓通天鎮壓自家天驕的不爽。
    孟依然都不曾九樓通天，楚寧怎能後來者居上？
    布局百年，得到天道丹，為何楚寧也有？
    一個人域修士，逃離人域，靠著亂天道極宮的資源，鎮壓的卻是自己的天驕，如今突破九樓，耀眼比之道極宮修士更多！
    任何一種可能，都會讓楚寧的背後冒出更多的不確定性。
    尤其是眼下，亂天道人的語氣，仿佛是帶著敵意。
    此地，難道也留不得麽？
    隻是楚寧很快想到了很多。
    他們身上的功勞極大。
    如今就算是天道榜上，對楚寧的前綴補充也是。
    亂天道極宮修士，楚寧。
    如何耀眼，其實也有道極宮的榮光在被天下人瞻仰。
    況且，孟通天修行七千年，倘若真的在意這些，也遠遠到不了天下第二的程度。
    楚寧更願相信亂天道人氣魄足夠大，也不覺得他沒什麽氣魄。
    和天道對弈坑的天道丹，如此手段和心氣就不是常人所能具備。
    楚寧很快平複心情，當下拱手。
    “不過天道所稱，實為謬讚，孟前輩不必笑話小子了.......”
    於情於理，楚寧仍以長輩身份看待亂天道人，這反應並無什麽問題。
    而老者隻是指了指對麵的座位，棋盤瞬間清空。
    “來與老夫對弈一把。”
    楚寧很想說，圍棋這玩意他半點都不會.......
    那算了，瞎幾把下吧，老頭估計也知道他不會，下棋甚至都不是目的，還是問話。
    但問話，是有切入點的？
    “圍棋先手後手，以投子為算，老夫雙數，你就單數，投子你來。”
    楚寧也是聽過這說法，當下拿起一把白棋。
    “前輩，是單數。”
    “落座即可，你來先手。”
    既然規則都這麽說了，那楚寧就先手。
    當下，拿起一顆白棋。
    看了看棋盤，棋盤上有四點很明顯，但顯然下哪個楚寧也不知道，他甚至規則都不太清楚。
    那就放到中心！
    直接落子棋盤中心位置。
    亂天道人微微頷首。
    “下意識落子天元星位，這般人要麽是不會下棋，要麽就是胸中有大氣魄大誌向，雖為先手，卻無懼對手棋道實力，猶如蔑視。”
    老者嗬嗬一笑。
    落子他位，與楚寧落子相距甚遠。
    “看來，你心中有鴻鵠之誌，欲以龍像並吞天下，老夫說的可對？”
    楚寧腦袋上直接冒出一個問號。
    “我不會.......”
    他跟哈士奇掉進狼群有啥區別？
    唯一的區別是這不是狼群，對麵的是狼群首領。
    “可老夫覺得，你並未把老夫放在眼裏？”
    楚寧背後又是冒汗，聊個天壓力山大了......
    “孟前輩，九樓通天一事，在下雖未提及有絕對把握，但上次對話，已經表明。”
    亂天道人嗯了一聲，知道這事。
    “在來道極宮之前，就知入九樓通天，必以天道丹輔佐？”
    楚寧捏著棋子盯著棋盤，也是點頭。
    “是。”
    老者微微一笑。
    “天玄為世間第一道宗，專研天道，自葉靜玄開始就推演天道之路。”
    “天宗萬年推演，曆經無數代宗主，得天道之法，後天玄子躋身天象境，乃世間唯一。”
    “而天道丹，其他道宗皆是不存，便是道極宮都並無此法。”
    “楚寧，老夫可否問一問，天道丹從何而來？”
    楚寧並且遲疑，當下落子。
    “機緣所在，大齊王朝之時，偶然得到，其內竟醞釀天道之意。”
    回答的毫不猶豫，不假思索，立刻被亂天道人察覺到了信息所在。
    他看出了楚寧不打算直說，而這話，也是之前就考慮到的。
    來這裏之前，他已經知道了自己要問什麽？
    既如此，兩個信息。
    機緣所得。
    大齊王朝。
    大齊王朝所在之處，為人域中天南域附近，二者相距，不過百裏。
    這就是楚寧所要透露的信息，僅此而已，至於如何是要他自己猜測？
    不過這些就已經夠了，楚寧不說，必然有其所考慮的地方在。
    那天道丹，極有可能和天玄子有關。
    雖然說，麵前的少年在和他對話的時候，故作深沉，一眼看穿。
    但亂天道人仍覺得頗有意思。
    他見楚寧落子他自己白棋的正下方，不免疑惑。
    你不堵截老夫，老夫此子已經很顯而易見了，就是要做勢。
    是有什麽其他的理解麽？
    棋道變化萬千，他雖為棋道第一人，可也不敢說能勝過天下所有人，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亂天道人繼續落子，而後思索。
    這段時間，天玄子出現了，可天玄子為何要拿出天道丹？
    這才是最具疑惑的。
    楚寧和天宗，是不死不休了？
    封鳴真要殺他的，他那法門，一念封冥，是直接把人拉入幽冥之內，當日封鳴的確是要斬殺他。
    葉靜玄同樣如此。
    那楚寧和蘇婉卿的身上，應該不涉及布局，他不曾看破楚寧身上有任何東西是能讓天玄宗布局這麽大的，而且也不覺得楚寧會是幫著外人來對付自己人的那種小人。
    道義所存，或許現在的楚寧和他對話強裝鎮靜，可睫毛發顫，寒毛發豎，都是可以看得到的。
    但楚寧隻是被他的氣勢嚇到了，並非小人爾。
    既如此......
    “楚寧，你如何看待道極宮？”
    楚寧手持白棋，其實也在不斷的思考，但他的腦容量顯然不足以支撐這麽多的絲毫。
    聽到問題，這才思索，很快給出了答複。
    “道極宮庇佑我師徒二人，孟前輩力排眾議庇佑，甚至先前設局讓我二人在道極宮內有立足之地，今日雖為微末，來日或有能力，必然報償。”
    可亂天道人卻是搖頭。
    “你不欠我道極宮的，同樣不欠老夫的，如今你所得到的，是你應得的。”
    “他人或許不知，可老夫清楚，依然傷勢乃是老夫一手造成的，正如你殿上所說，此事非你師徒二人所願，老夫所謀你們皆不清楚，到了最後才有了猜測。”
    “拋開這些不談，你對道極宮有何看法？比之天宗如何？”
    楚寧坦言道：“天宗在下雖未去過，可我師當年畢竟為人域出力，卻落難之時一句話未說，他們或許是並不在意，也或許是覺得我師隕落之後，可得天璿，一如封鳴定榜在下潛龍九十九。”
    “其實他們就算庇佑了，當時我老師的情況也活不了多長時間，可他們偏偏什麽都沒做，他們不會出手，因為第一道統之名斷不可辱，可也沒給我老師半點退路。”
    楚寧說完之後，又是無意識的落子，現在棋盤上三點一線了。
    “隻憑如此，在下對天宗就沒什麽好感，如今又讓陳玄天等人入天玄宗培養，無非是為我們上眼藥，以此為誘餌打算日後斬殺，隻憑這裏，第一道統便是有名無實，令人失望。”
    “孟前輩無論為何，都表示會庇佑我們，甚至答應我老師再為內門長老，道極宮雖看似亂象一片，實則亂中有序，讓人覺得更加自在。”
    亂天道人點了點頭，看著那棋盤，又是不解了。
    三顆白子連成線，是為了什麽？
    定式之中，從無人敢這麽下的，這是要拚子到最後收官麽？
    即便這樣，那你棋局點數似乎最後也勝不過老夫。
    老夫陣法已經初見端倪，最後可盡收你如今手筆？
    所以仍是老夫無法猜測的棋局，就如同老夫看不透天道丹因何到了他們的手上？
    他暗中思索，遲疑許久，再度落子。
    “亂序更顯有序，大規矩在這裏，小規矩減少，是最合適修士生態的，否則被壓迫的久了，人就沒了意氣。”
    老者搖頭，否認了楚寧和天玄子有交易的想法。
    不會如此，他看楚寧不會和天玄子有什麽交易，或許是天玄子為了別的。
    此人是值得信任的，他為孟依然恢複修為就足以證明了，否則完全可以換成其他方法解釋，甚至不去做。
    龍象鎮獄勁全部的功法，也是證明了楚寧對他們的信任。
    誠意是雙方互相的。
    “蘇長老，可能入九樓通天？”
    楚寧失笑：“若是不能，在下一定把天道丹讓給師尊，畢竟師尊之強悍古來今往並未他人能夠逾越，早日強悍，如今斷劍再續定然更強。”
    考慮實際意義上，真的隻有一顆，楚寧一定給蘇婉卿。
    畢竟軟飯也是飯，也能躺平，他下意識認為師尊一定會更強。
    而這如今也是事實，蘇婉卿絕對要比楚寧更強，縱然他九樓通天。
    亂天道人長歎一聲。
    “那就是你二人的機緣所在了，如此算下來，你，蘇長老，依然，皆可入九樓通天，隻要成長起來，勢必穩坐天下第一道統。”
    他們也有，一人一顆啊.......
    雖然有種空虛感，自己布局百年都沒能得手，還是靠著依然入局才得到，這倆人好像啥也沒幹.......可能做了什麽，但他不知道。
    但在亂天道人眼中，他就是感覺自己好像有點愚蠢了。
    “九樓通天，天下罕見啊。”
    可老者卻是望著楚寧，眼中流露一絲無奈：“隻是楚寧，你可想過，一旦亂天域再出三個九樓通天，甚至老夫打算斬朱雀移植靈府鑄造九樓，當然可能你們不需要，老夫可安排給其他人。”
    “那天宗的人，會滿意麽？”
    他不在意楚寧突破九樓，身為長輩，他願意看到。
    這已經是自己的人了，完全可以信任。
    他想要知道，天玄子和楚寧是不是有交易。
    如果有，楚寧是奸細，雖然難聽了些，可天宗不會針對他們師徒二人。
    甚至還會更好，他有把握把奸細都拉攏過來，他在天宗的眼線，很多人都是位高權重。
    可現在，沒有。
    邏輯出現了不通順，如果楚寧和天玄宗沒有任何聯係，甚至是敵對.......
    一個九樓，天宗可以忍。
    甚至他斬朱雀鑄造一個九樓，天玄宗隻會覺得亂天域居然能有這種手段？
    也可以忍。
    可三個呢？
    甚至四個？
    此刻的楚寧麵色微凝，棋盤上的白棋落子一線，正好為四！
    刹那間，他背後冷汗冒出，麵色發白。
    如果是三個甚至四個.......
    那就是必死之局！
    天宗會不計代價的不給他們機會成長起來。
    他知道亂天道人在試探他和天宗的聯係，而他和天宗不會有任何聯係。
    天道丹，是天玄子，是天道虧欠，是天道所彌補的。
    從此天道為公，隻會注視，而不會再插手。
    能不能成長起來，就看他們自己？
    亂天道人此刻微微歎息一聲。
    “所以楚寧，今日你可能覺得老夫是懷疑你，要針對你，但老夫從未如此來想。”
    “老夫隻是怕你，怕你師尊，被天玄宗不計代價的斬殺。”
    “天道丹從何而來，你不說，老夫也不問，因為這不重要。”
    “你和天宗也沒任何關聯，這才是最重要的，老夫此刻甚至希望你是天宗派來的人，因為這樣最是輕鬆，可你們不是，你們太清白了。”
    “如果是這樣，老夫舉例於你，敵對勢力中，出現了你的兩個死敵，日後必然成長為和你一般強大甚至更強大的存在。”
    “換成是你，你該如何做呢？”
    楚寧手掌發顫，背後寒意更甚。
    “甚至不需要等到第三個出現，隻要出現第二個九樓通天，人域甚至會不惜打破規矩。”
    “不幹涉天下大亂，他們就會拚死斬殺我們二人！”
    攘外必先安內！
    天宗沒把握麵對兩個天象盯著他們的屁股，現在不死以後肯定死，總有機會殺你！
    人心如此，不願見其他人比自己更為強悍。
    亂天道人麵色凝重點頭。
    “雖然隻是猜測，可棋盤對弈，就是你猜我出手，我猜你出手。”
    “你看不透我，可我也看不透你，視為博弈。”
    “可若是你被我看透，甚至如今你棋局稀爛一片但仍對我帶有威脅，那我做的隻有一件事情。”
    “要麽跳出規矩，要麽掀了棋盤。”
    “楚寧，老夫今日讓你前來，是商議此事，這事關你師徒二人，能否走的更遠。”
    亂天道人最後詢問楚寧意見。
    “你，怎麽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