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豆捏著煙袋鍋的手抖得厲害，灶膛灰裏扒出的往生錄封皮上，赫然印著妹妹的生辰八字。屯子西頭突然炸響三聲驚雷，娘在裏屋發出夜梟般的尖笑，混著指甲抓撓棺材板的"咯吱"聲。
    "山主！"黃小跑叼著半截鼠尾躥上炕沿，黃鼠狼尾巴焦黑一片："你娘把長生牌位的血泥全吞了，這會兒正用倒頭飯喂那樽裂開的泥塑..."話音未落，窗紙"噗"地破開個窟窿，幾滴腥臭黏液濺在山豆手背，燙出鳳凰形狀的灼痕。
    山豆抓起鎮龍匕衝進西屋，迎麵撞見娘佝僂著背往冰棺裏倒糯米。月光透過窗欞照在冰棺上，本該躺著妹妹的棺材裏，此刻蜷縮著渾身長滿綠毛的常天龍！蟒仙的鱗片間不斷滲出黑血，每滴血落地都化作扭動的蝌蚪文——正是往生錄裏缺失的那七頁。
    "常老爺子？"山豆的守宮砂突然劇痛，常天龍殘破的內丹從衣襟滾出，竟與冰棺產生共鳴。娘猛地轉身，嘴角還粘著帶血的香灰："豆啊，該給你妹換身子了..."她枯槁的手拍在冰棺上，棺蓋浮現出三百個名字，每個名字都對應屯子裏活人的生辰。
    黃小跑突然炸毛尖叫，供桌上的五穀碗齊齊爆裂。山豆這才發現娘的影子有兩個——一個貼著牆根蠕動，另一個正從冰棺裏往外爬！鎮龍匕上的經文瘋狂遊走，匕尖自動指向妹妹的泥塑。那樽裂開的泥像突然轉動眼珠，瞳孔裏映出二十年前的畫麵：爹抱著女嬰跪在蟒仙廟，廟主手裏的剔骨刀正滴著金黃色的血...
    "原來我才是祭品！"山豆嘶吼著扯開衣襟，心口的守宮砂迸發青光。常天龍的內丹突然浮空，化作小蛇鑽入他鼻腔。劇痛中山豆看見走馬燈——自己七歲那場大病，分明是爹用換命術把妹妹的夭折劫轉嫁給了他！
    冰棺裏的常天龍殘軀突然暴起，一口咬住娘的肩膀。山豆趁機咬破舌尖噴出血霧，混著香灰在掌心畫出破煞符："天地玄宗，萬神朝禮！"符咒拍在冰棺上的瞬間，三百個名字同時滲出鮮血，屯子各處傳來接二連三的慘叫聲。
    娘的頭顱突然一百八十度旋轉，後腦勺裂開血盆大口："陳家的債該還了！"她吐出黏稠的黑霧，霧中浮現七盞幽冥燈。山豆的鎮龍匕刺中燈芯卻發出金鐵交鳴聲，燈盞裏困著的赫然是黃小跑的真魂！
    "山主看腳下！"常天龍的聲音在腦中炸響。山豆低頭望去，自己的影子正被泥塑一點點吞食。他猛然想起往生錄裏的記載，反手將鎮龍匕插進自己影子的心口。泥塑發出嬰兒啼哭，裂痕中湧出腥臭的胎盤。
    此刻窗外掠過黑影，王老歪舉著招魂幡撞開房門。他眼眶裏爬滿蛆蟲，手中提著的卻不是燈籠，而是山豆妹妹那樽詭笑的泥塑！"當年陳瘸子用親閨女煉成鎮物，如今該讓全屯子還債了..."王老歪的腹腔突然裂開，飛出三百張帶血的黃裱紙，每張都寫著活人名字。
    山豆胸前的守宮砂突然灼穿衣服，青色火焰順著血契紋路蔓延。常天龍殘留的神識在火焰中顯現："用我的逆鱗！"山豆摸向頸後，那片冰涼鱗甲不知何時已嵌入皮肉。他忍痛撕下鱗片擲向冰棺，鱗甲在空中化作青銅秤——正是蟒仙一脈的因果秤！
    "一命換一命！"山豆將鎮龍匕紮進秤盤，妹妹的泥塑突然爆開，三百張黃裱紙燃燒成灰。娘發出不甘的哀嚎，身軀化作紙人飄落，冰棺裏的常天龍卻開始蛻皮重生。
    當第一縷陽光照進西屋時，山豆抱著隻剩空殼的往生錄癱坐在地。黃小跑叼著塊帶血的龍鳳堂單蹭他手背："山主，你娘昨夜抱著泥塑進了後山老墳..."堂單上殘留的卦象顯示，三百活人碑的詛咒並未解除，下一個朔月之夜，妹妹的怨靈將會從碑林爬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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