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豆的腳剛踩上鬼市青石板，懷裏的龍鳳堂單突然自燃。火光照亮當鋪匾額上"三界通兌"四個血字時，櫃台後伸出隻白骨手，指尖捏著張泛黃的當票——票麵印的竟是二十年前妹妹的腳紋。
    "陳家的債該清算了。"掌櫃的瓜皮帽下淌出黑水，露出王老歪那張潰爛的臉。他身後博古架上陳列的根本不是古董，而是三百個泡在血水裏的活人心髒，每顆都連著屯子鄉親的生辰紅線。
    黃小跑突然炸毛躥上山豆肩頭："山主！他肚臍眼栓的是因果秤的秤砣！"話音未落，三盞幽冥燈從房梁垂下，燈光裏浮現出爹佝僂著背典當龍鳳堂單的畫麵——原來當年換命術的抵押物，竟是陳家三代頂香人的魂魄！
    山豆反手抽出鎮龍匕，刀刃上的往生咒卻突然逆流成蝌蚪文。王老歪的肋骨"哢嗒"張開，露出裏麵蠕動的往生錄殘頁："小崽子，你爹典當的可不止這些..."他彈指點燃血燈籠，火光中顯出更駭人的長景：冰棺裏的常天龍正被三百根魂釘貫穿七寸，每根釘子都刻著山豆的名字。
    "常老爺子！"山豆胸前的守宮砂迸發青光，背後的蛇鱗瘋狂生長。王老歪卻將當票按在秤砣上，鬼市地麵突然裂開無數縫隙——每個裂縫都探出慘白手臂，攥著的全是山豆這些年超度亡魂時燒的紙錢。
    黃小跑呲牙噴出毒霧，跳上博古架咬斷兩根生辰紅線。被解救的心髒突然爆開，血霧中衝出兩道虛影：竟是當年被山豆錯殺的馬仙姑，以及渾身纏滿水草的河伯！兩人魂魄化作鎖鏈纏住王老歪，鬼市頓時陰風大作。
    "快撕黨票！"馬仙姑的殘魂發出尖嘯。山豆咬破舌尖將血噴在鎮龍匕上，刀刃卻穿透當票如同劃過虛空。王老歪的腹腔發出嬰兒啼哭，秤砣上的因果刻度開始倒流——山豆右手突然浮現老年斑，而冰棺中的常天龍逆生長成幼蛇形態。
    危急時刻，鬼市上空炸響蟒仙骨笛。常天龍的本命鱗片從山豆後背脫落，化作青銅秤橫壓當鋪。博古架上的心髒齊齊跳動，震得血燈籠裏的火苗變成幽藍色。
    "小兔崽子聽好！"常天龍的聲音混著笛聲刺入耳膜："用你的頂香骨換當票！"山豆這才驚覺自己鎖骨處凸起根倒刺——那竟是娘胎裏帶的通靈骨，陳家人能與仙家結契的根源。
    王老歪突然暴起撲向青銅秤，潰爛的皮肉裏鑽出七隻黃泉屍蟞。山豆捏住通靈骨狠力一拔，劇痛中噴出的金血染紅整張當票。鬼市地麵浮現巨大八卦陣，每個卦象都映出不同畫麵：妹妹的怨靈在碑林刻字、娘親抱著幼蛇常天龍跪拜山神、爹在七星潭底的黑棺上寫滿"贖"字...
    當票在血光中重組成婚書樣式，新郎位置赫然烙著山豆的生辰，新娘卻是空白。王老歪發出不甘的嘶吼，身軀被八卦陣絞成肉泥，最後殘存的左手仍死死抓著半片龍鳳堂單。
    "山主快走！"黃小跑叼著通靈骨撞破窗戶。山豆轉身時瞥見當鋪水缸倒影——自己左眼變成蟒仙豎瞳，右眼卻流下妹妹特有的胭脂淚。懷裏的因果秤突然發燙，秤盤上浮現出新的預言：下個朔月之夜，活人碑陣將吞掉整個七星屯。
    逃出鬼市的山豆在亂葬崗嘔出黑血，血珠落地長出並蒂曼陀羅。常天龍的傳音隨著夜風飄來："典當通靈骨換來的不是生機...是更毒的因果..."月光照亮他手中的婚書殘頁，空白的新娘位正緩緩浮現碑王的圖騰。
    屯子方向突然傳來送葬嗩呐聲，三百盞引魂燈排成碑陣形狀。山豆摸到頸後新生的逆鱗，明白自己已不再是純粹的頂香人——黃泉當票的烙印，正在把他變成活人碑陣最後的陣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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