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後，我正躺在宿舍裏研究新到手的《陰司法術大全》，忽然一陣陰風刮過，傳令小鬼“啪”地貼在了我的窗戶上。
    “江大人！崔判官急召！”小鬼的臉擠在窗玻璃上變形，“閻王爺出關了，讓您立刻去匯報晨陽大人的情況！”
    我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蹦起來，結果被勾魂索纏住了腳踝，“咚”地一聲栽倒在地。手忙腳亂地解開鎖鏈，我抓起皺巴巴的鬼差外套就往外衝——這件衣服自從上次被陸雨桐削掉袖子後，我就再沒好好整理過。
    趕到陰律司辦公中心時，崔鈺正對著銅鏡整理衣冠。我差點沒認出來——這位平日裏總是一身素色判官服的同僚，今天竟然穿上了繡著冥紋的玄色朝服，連那副標誌性的金絲眼鏡都擦得鋥亮。
    “喲，崔判官今天這麽隆重？”我倚在門框上調侃，“難不成要去相親？”
    崔鈺頭也不回，繼續調整腰間玉帶的鬆緊：“閻王最忌諱儀表不正、吊兒郎當的人。”他轉過身，上下打量我一番，嘴角抽了抽，“......你就穿成這樣？”
    我低頭看了看自己：鬆垮的黑色鬼差服皺得像醃菜，衣襟上還沾著昨天吃麻辣燙時濺上的紅油；左邊袖子短一截，是上次陸雨桐削的；右邊袖子破了個洞，是被李子豪訓練時不小心勾的；至於腰帶......哦，我壓根沒係腰帶。
    “要不......我回去換一套？”我撓撓頭。
    崔鈺一把拽住我的後領：“閻王更討厭遲到的人。”
    穿過鬼門關時，正好碰上牛頭馬麵，他們看到我的打扮，牛頭的鼻孔噴出兩股白煙：“小夜子，你這是去要飯？”
    “去你的！”我踹了他一腳，結果破靴子直接飛了出去，砸在守門的鬼差臉上。
    崔鈺扶額：“我怎麽會認識你這種人......”
    隨著深入喚大地獄，周圍的溫度驟降。漆黑的石壁上嵌著無數哀嚎的鬼臉，幽藍的鬼火在青銅燈盞中跳動。遠處，一座巍峨的黑色大殿矗立在迷霧中，朱漆大門上釘著九九八十一顆銅釘，門前兩尊三丈高的鬼差石像怒目圓睜。
    “記住，”崔鈺壓低聲音，“見到閻王規矩點......”
    “知道知道，”我擺擺手，“不就是裝乖嘛......哎喲！”
    崔鈺狠狠踩了我一腳。
    踏入閻羅殿的瞬間，一股無形的威壓讓我呼吸一滯。大殿兩側站著十八名手持水火棍的鬼差，地麵鋪著能照出人影的黑曜石。而在九級台階之上......
    我瞪大了眼睛。
    玄鐵打造的判案後，端坐著一位黑袍王者。他麵如黑炭，額間一道彎月印記，濃眉如劍，雙目如炬，不怒自威。頭戴烏紗，身著繡有冥龍暗紋的玄色朝服，腰間玉帶上的閻羅印泛著幽幽青光。這形象，活脫脫就是民間傳說中的包青天再世。
    崔鈺立刻躬身行禮：“下官崔鈺，參見閻君。”
    我趕緊有樣學樣，結果動作太猛——
    “啪嗒！”
    我那根臨時找來的布腰帶，斷了。
    大殿裏瞬間安靜得能聽見針掉在地上的聲音。我的褲子滑到一半卡在胯骨上，要掉不掉地掛著。十八名鬼差的麵部肌肉同時抽搐，崔鈺的表情像是想當場把我塞進油鍋裏。
    閻王濃眉一挑：“江小夜？”
    “是！”我下意識立正，結果褲子又往下滑了半寸。
    閻王的目光在我身上掃過，從蓬亂的頭發看到沾著油漬的衣襟，從斷掉的腰帶看到露出腳趾的破靴子。最後，他的視線停在我拚命提著褲子的手上。
    “崔鈺。”閻王緩緩開口。
    “下官在。”崔鈺的聲音發顫。
    “這就是夜遊神繼任者？”
    崔鈺的喉結滾動了一下：“這個......下官可以解釋......”
    閻王突然一拍驚堂木：“來人！”
    兩名鬼差應聲而出。我閉上眼睛，已經想象到自己被扔進油鍋炸至金黃的畫麵。
    “去取本座的"九轉還魂丹"。”閻王沉聲道，“再備一套新的鬼差服——要繡金線的正式款。”
    我驚訝地抬頭，正對上閻王那雙深不可測的眼睛。
    “本座雖厭惡邋遢之人，”閻王嘴角微微上揚，“但更討厭因小失大。”他指了指我的褲子，“你這樣子走出去，丟的是整個地府的臉麵。”
    我感動得熱淚盈眶：“閻君！您真是......”
    “不過——”閻王突然板起臉，“在說正事前，先把褲子提上。”
    崔鈺終於憋不住笑出了聲。
    就在這時，我懷裏揣著的通靈玉突然震動起來。掏出來一看，是李子豪發來的急訊：
    【師父救命！海安在廣場說書，把您和陸判官的故事編成了《霸道夜遊神愛上我》！陸判官提著劍殺過去了！】
    我的手一抖，傳音符“啪”地掉在地上，剛好滑到閻王腳下。
    大殿再次陷入死寂。
    閻王彎腰撿起傳音符，掃了一眼，然後意味深長地看著我：“看來......”他慢條斯理地說，“晨陽的事我知道了，在討論他的事情前，我們得先談談你的......感情問題？”
    我的褲子，終於徹底掉到了腳踝。
    閻羅王捋了捋胡須，那雙如炬的目光仿佛能洞穿人心：“本王素來與九殿閻王陸遊交好，他的弟子陸雨桐我也甚是喜歡。你覺得她怎麽樣？”
    我額頭上的冷汗“唰”地就下來了，後背的官服瞬間濕透。好家夥，這丫頭後台這麽硬？九殿閻王是她師父，現在連閻羅王都明擺著給她撐腰......
    “雨桐很好！”我結結巴巴地回答，“工作認真負責，法術高強，為人正直......”
    “嗯。”閻王意味深長地點頭，手指在案幾上輕輕敲擊，“那你就不要再招惹什麽不三不四的女鬼了，比如......”他故意拖長音調，“小倩？”
    我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死。這閻王的消息也太靈通了吧！連那張該死的演出宣傳單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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