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我們點了個鴛鴦鍋，一半三昧真火麻辣，一半忘川清湯。菜上得很快，地府的火鍋食材自然和陽間不太一樣——“血池毛肚”鮮嫩彈牙，“黃泉牛肉”薄如蟬翼，“枉死蝦滑”晶瑩剔透，還有“鬼門關豆腐”，入口即化，帶著淡淡的陰氣，吃下去渾身舒爽。
    “來，弟妹，嚐嚐這個。”晨陽笑眯眯地給陸雨桐夾了一筷子“孟婆特製腦花”，”聽說吃了能增強記憶力。”
    陸雨桐盯著碗裏的腦花，嘴角抽了抽：“......謝謝，但不必了。”
    我趕緊把自己涮好的“奈何橋羊肉”夾給她：“吃這個，這個嫩。”
    陸雨桐看了我一眼，沒說話，但還是低頭吃了。李子豪在旁邊起哄：“哇！師父好體貼！”
    海安也湊過來：“江哥，你這手法熟練啊，是不是偷偷練過？”
    我瞪了他們一眼：“吃你們的，少廢話！”
    晨陽在一旁慢悠悠地涮著肉，笑道：“看來某人也不是完全沒希望嘛。”
    我懶得理他，低頭猛吃，結果不小心咬到一顆“地獄辣椒”，頓時辣得眼淚直流，抓起茶杯就往嘴裏灌。陸雨桐歎了口氣，遞過來一杯冰鎮“忘憂露”：“慢點，又沒人跟你搶。”
    我灌了一大口，總算緩過來，抬頭時正對上她略帶無奈的眼神，心裏莫名一暖。
    火鍋熱氣騰騰，香味彌漫，我們幾個人圍坐在一起，有說有笑。李子豪和海安搶肉搶得歡，晨陽悠閑地喝著酒，陸雨桐雖然依舊表情淡淡，但眉眼間卻柔和了許多。
    我望著這一幕，忽然有些恍惚。
    ——好像很久沒有這麽溫馨過了。
    自從來到地府，不是勾魂索命，就是跟惡鬼鬥法，要麽就是被昊天算計得焦頭爛額。可現在，坐在這裏，吃著火鍋，聽著李子豪喊“師娘”，看著晨陽調侃我，甚至被陸雨桐嫌棄……竟然有種說不出的踏實感。
    “發什麽呆？”陸雨桐的聲音把我拉回現實，“肉煮老了。”
    我回過神，笑了笑，夾起一片肉放進她碗裏：“沒事，就是覺得……這樣挺好的。”
    她愣了一下，隨即別過臉去，耳尖微紅：“……吃你的吧。”
    窗外，忘川河的鬼火輕輕搖曳，映照著我們這一桌的熱鬧。
    或許，這就是所謂的“人間煙火氣”吧——哪怕是在地府。
    翌日清晨，崔鈺親自登門，一襲玄色官袍筆挺，金絲眼鏡後的目光帶著幾分嚴肅。
    “江小夜，晨陽，酆都大帝召見。”
    我和晨陽對視一眼，心中隱約猜到是什麽事。果然，踏入酆都大殿時，大帝高坐玄台，冕旒垂下的玉串微微晃動，聲音低沉威嚴：
    “晨陽，看來蝕骨咒已解。”
    晨陽上前一步，拱手行禮：“多謝大帝掛念，已無大礙。”
    酆都大帝微微頷首，目光轉向我：“江小夜，三日後，便是日遊神與夜遊神歸位大典。”
    我心頭一震，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真到了這一刻，還是忍不住心跳加速。
    “現任夜遊神已赴他任，而日遊神之位空缺多年。”大帝緩緩道，“借此機會，正好讓酆都城熱鬧一番。”
    我和晨陽齊聲應是。
    退出大殿後，崔鈺拍了拍我的肩膀：“恭喜了，江大人，從今往後，你就是正式的夜遊神了。”
    我撓撓頭：“這官升得有點快啊……”
    晨陽輕笑：“怎麽，怕了？”
    “怕？”我挑眉，“我是怕某些人當上日遊神後，仗著官大欺負人。”
    晨陽：“嗬，彼此彼此。”
    剛回到宿舍，我就發現門口堆滿了禮盒，差點連門都推不開。
    “這什麽情況？”我目瞪口呆。
    李子豪從屋裏探出頭，一臉興奮：“師父！您可算回來了！從早上開始，送禮的人就沒斷過！”
    我隨手拿起一個錦盒，打開一看，裏麵竟是一盒泛著金光的“還陽丹”，盒底還壓著一張燙金名帖——和珅敬贈。
    “和珅？！”我嘴角抽了抽，“這家夥真是……”
    緊接著，我又翻到了城隍爺送的“上品龍涎香”，據說點燃後能助長修為；黑白無常合送的一對“陰陽玉佩”，說是能調和陰陽二氣；甚至還有孟婆特製的“忘憂酒”，喝了能讓人暫時忘卻煩惱——雖然我覺得在地府當差，這玩意兒純屬多餘。
    最離譜的是，連一些我壓根不認識的陰司官員也送來了賀禮，什麽“黃泉玉如意”、“鬼門關夜明珠”，甚至還有一位不知名的鬼仙送來了一柄“斬鬼劍”，劍鞘上刻著“恭賀江大人榮升夜遊神”。
    我扶額感歎：“地府也搞這一套？”
    晨陽靠在門框上，似笑非笑：“怎麽，陽間當官收禮，陰間就不能了？”
    正說著，門外傳來一陣熟悉的腳步聲。
    陸雨桐一襲白衣，手裏拎著個食盒，麵無表情地站在門口。
    李子豪立刻狗腿地迎上去：“師娘！您來啦！”
    陸雨桐的目光在滿屋子的禮品上掃了一圈，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喲，人還沒上任，這打點關係的倒是不少。”她手指輕輕點了點那盒和珅送的金丹，“當心閻君一怒之下，把你革職查辦。”
    我立刻舉起雙手，一臉無辜：“冤枉啊！這些可都是他們自己送來的，我可一個都沒主動要！”
    “嗬。”陸雨桐輕哼一聲，從袖中抽出一卷竹簡，“我是來通知你的——知道夜遊神上任的禮儀規矩麽？”
    我撓了撓頭：“呃......穿得正式點？別遲到？”
    陸雨桐的眉毛頓時挑了起來，手裏的竹簡“啪”地一聲展開：“聽好了，夜遊神上任大典共有九禮十八規，錯一步就要受陰雷鞭刑！”
    我咽了咽口水：“這麽嚴格？”
    “第一禮，子時三刻，需赤足踏過九幽寒冰路，以示不畏陰寒。”她冷聲道。
    “赤足？！”我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腳，“那不得凍掉腳趾頭？”
    陸雨桐沒理我，繼續念道：“第二禮，在望鄉台前飲盡三杯忘川水，以示斷盡陽世牽掛。”
    “等等，忘川水不是會讓人失憶嗎？”
    “特製的，隻苦不傷魂。”她白了我一眼，“第三禮，持勾魂索舞"鎖魂十八式"，需招招帶風，式式驚鬼。”
    我轉頭看向牆角那根跟我一樣懶散的勾魂索，它正軟趴趴地耷拉著，一副沒睡醒的樣子。
    “第四禮......”
    “停停停！”我趕緊打斷她，“這麽多規矩，我哪記得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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