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馬上到城門了，陛下親迎，百官皆在。”
    馬車中，明晏斜靠在軟枕上，抬眼看著挑開簾子觀察外麵的貼身侍女沈繁星，收起悠閑慵懶。
    “趕緊補妝，畫得虛弱些，再將脈象紮亂，如今我可是重傷之人。”
    沈繁星點點頭，拿出東西準備。
    京城高大城門下，正中一四駕車輦停在前端，身後是大雍百官。
    車輦之中，年近花甲的大雍成元帝急切望著官道方向，耳邊已經聽到由遠及近的馬蹄聲，腳步聲。
    激動伸出手，“徐嘉，看看是不是靖安到了。”
    身旁的內侍監正徐嘉上前扶著他下車，“陛下，公主馬上便到。”
    成元帝下了車，眼前便出現一列軍隊，整齊英武。
    打前的是騎在馬上的將領先鋒，器宇軒昂，精神抖擻。
    身後跟著無數手持長槍神采奕奕的士兵，個個昂首挺胸，自豪神氣。
    成元帝油然而生一股自豪，這是他大雍的軍隊。
    不多時，隊伍中一輛靛藍色的馬車出現在眼前。
    徐嘉道：“陛下，此前邊關捷報說公主受了傷，馬車中應該就是公主殿下了。”
    成元帝急急往前走去。
    軍隊行至城門口，為首胡須將領抬手示意，“停。”
    眾將士紛紛下馬，單膝跪在地上，“末將參見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聲音洪亮，聲勢震天，精氣神十足。
    成元帝心中振奮，“平身，眾將為大雍立下汗馬功勞，傳朕旨意，犒賞三軍。”
    “謝陛下。”
    馬車之中，明晏搭著沈繁星的手走了下來，腳步虛浮，一步三咳。
    帕子捂了半張臉，毫無血色，看起來虛弱至極。
    成元帝看著咳嗽走來的身影，衣著簡單，頭上無一根發飾。
    和記憶中隨時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幺女判若兩人，心頭一緊，快步迎了上去。
    明晏悄悄觀察著疾走而來的成元帝，父皇兩鬢多了許多白發，麵容也比印象中蒼老。
    身形不如十年前一般挺拔，歲月在他臉上留下印記，眼眸渾濁，隱含淚光。
    欲行大禮，被成元帝搶先扶住，“靖安怎麽傷得這樣重？”
    明晏未語先咳，扭轉頭去，肺管子幾乎都要咳出來，十足將病重裝得有模有樣。
    自責道：“兒臣無用，曲陽城一戰受了傷，之後又染上風寒，父皇還是離兒臣遠些吧，免得過了病氣。”
    說完又是一陣咳，瞳孔放大，咳得腦仁都疼。
    沈繁星扶著她的手輕輕在她手臂上一捏。
    裝過了。
    明晏咳嗽聲輕了些，像是緩了過來。
    成元帝心疼不已，“晏兒受苦了。”
    “兒臣為國盡忠，不苦，隻是十年未曾對父皇盡孝，心中不安。”
    “先回府吧。”
    成元帝握著明晏的手坐在車輦之上，駛過長街，心中激動不已。
    “晏兒當初與朕賭氣去了邊關，沒想到一待就是十年，還將北榮趕了出去。”
    明晏輕咳一聲，“兒臣少時不懂事，讓父皇煩心了。”
    “大雍十幾年外患，如今北榮退出虎峽關，北地太平，晏兒居功至偉。”
    “北地平定非兒臣一人之功，是無數將領的心血，兒臣不敢居功。”
    “你大皇兄六年前戰死，朝中無帥可用，是你毅然決然站出來，承擔了重任，可那時，你也才十八歲啊。”
    “北地埋忠骨，無數英魂保佑，再加上父皇在朝中鼎力支持，讓兒臣無後顧之憂，才能走到今天。”
    “如今回來了，便還是朕的小公主，大雍最尊貴的女子。”
    明晏笑了笑，低頭輕咳。
    耳邊是百姓的歡呼聲，稱讚鎮北軍英勇無敵。
    明晏心卻沉了沉。
    父皇似乎並沒有重用她的打算。
    車輦到達公主府，成元帝率先下了車，明晏捂著帕子咳嗽著被沈繁星扶下車。
    抬頭看著眼前這座高大的府邸。
    牌匾上書，鎮國公主府。
    看字跡，像是父皇親筆。
    明晏乖乖跟在成元帝身後，似乎對公主府並不好奇。
    百官止步公主府外，隻幾位王爺和重臣跟了進去。
    一群中年之中，隻一人尤其打眼。
    二十出頭的年紀，身如鬆竹，挺拔修長，輪廓清晰，眉似青峰，目若星河，鼻梁高挺，眉宇間沉穩冷靜。
    穆原遠遠跟在身後，打量著公主府。
    一路站得遠，也沒瞧見靖安公主低著頭帕子下的真容。
    目光在身後將領找了一圈，也未曾看到記憶中那張熟悉的臉。
    一腔期待落空，難道她未曾回京？
    進了正堂，穆原站在院中，隻幾位王爺跟了進去。
    站在堂中，擠擠攘攘一屋子的人。
    明晏抬頭看了看，都是中年模樣，麵容熟悉隻比記憶中都老了些。
    五皇子臨王明殷眼中焦急，關切看著明晏。
    明晏又咳嗽幾聲，朝明殷點了點頭，算是打過招呼。
    十年不見，五哥還如以往一般，眼角有了皺紋，隻看著她的目光還是這般溫和疼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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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殷眼眶發紅，心疼不已。
    十年前離京之時還是個活潑靈動稚氣未脫尚有幾分嬌氣的女孩兒。
    如今病容尚且難掩冷冽鎮靜，這十年，想必吃了不少苦。
    明晏咳嗽著沒什麽精神，眾太醫輪番把脈，得出一致結論。
    “公主受了重傷，又連日奔波，身體虛弱，需要靜養。”
    成元帝皺眉點頭，吩咐太醫盡心伺候，照顧公主的身體。
    身後幾位王爺也走上前來。
    帶著笑臉和順的皇三子瑞王明昆道：“皇妹為大雍立下汗馬功勞，如今回了京，不用打仗，可以好好休息了。”
    旁邊的皇四子周王眉眼銳利，眸中暗藏鋒芒，也笑道：“靖安既然身體不好，便好好休養，再不用勞神費力，有什麽缺的和四皇兄說。”
    成元帝笑容收了些，不動聲色看了兩個兒子一眼。
    明晏低頭，心裏罵了幾句，剛一見麵就想暗示她日後別再管事。
    臉色不變，“多謝兩位皇兄關心。”
    又咳嗽一陣，停不下來，幾乎要將肺咳出來，每一聲咳嗽都像是逐客令。
    年關將至，眾將士不日便要回到各自駐地，不可因為她耽誤了接風宴。
    成元帝準備在宮中設宴招待眾將士，論功行賞。
    又傳旨道：“靖安平定邊關，居功至偉，賞黃金千兩，封鎮國靖安公主，食邑萬戶。”
    明晏跪地領旨謝恩。
    成元帝見她始終神色懨懨，隻囑咐她好好休養，便起駕帶著人一起回了宮。
    眾人散盡，四周都是自己人，明晏才伸了伸懶腰，黑亮的眸子彎起來。
    “繁星，快看看今日收到了多少禮，我是不是要發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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